好吃!
姜允生恋恋不舍看着被‘吃’完的供品,摸摸有了七八分饱足感的肚子,抬头看向不远处桌上的蛋卷饼,直勾勾盯着看。
还想吃。
老爹仿佛能感受到什么,他抓起盘子,起身走路蹒跚,走到棺木前把盘子往姜允生面前递送,苍老脸上傻傻地笑,“吃、吃……”
他许多事情都记不得了,但始终记得,他还有个小儿子,他得照顾他。
姜允生伸出青白细瘦的手,从老爹的手上穿了过去。
姜甜一直静静看着,这时才说:“阿爸希望你活着,不论以什么模样。”
姜允生爬起来,坐在棺头静静看她,死寂的瞳里什么都没有。
姜甜说:“努力控制自己吧,熬过四七,转成鬼修,这是阿爸对你的期望。”
她起身走过去,从老爹手里把盘子拿过来,放到供桌上,点了三炷香塞进老爹手里,然后回到桌旁继续吃早餐。
老爹下意识就知道要怎么做。
他拿着香,声音含糊听不太分明,但棺上的小鬼知道,他在喊:“允生,允生……”
姜允生倾身低下头,吸取供品,一边回应:“我在,我在……”
姜家的宅院被保护在阵法里,暴风吹不进来,大雪飘不进来,等闲之物不得允许,也进不来。
姜甜在院子里走了几圈,检查了一番院子里种的树木,到姜甜心血来潮,打开大门准备去外面走走,已经消磨过去个把小时。
一只在大门外晃悠的纸鹤吸引了姜甜的注意。
她伸手招来纸鹤,灵力相触,纸鹤中留下的讯息顿时浮现出来。看完,姜甜有点惊讶。
这是许氏子弟的求救信。
然而,他们不知道姜氏早生变故,姜天师修为尽废只剩半条命,而今痴傻不认人。
这个时候来投奔,莫非他们家也出了事?姜甜如此琢磨到。
既然接到了信,姜甜就没准备袖手不管。她裹上大衣,往兜里揣上几个纸片人,撑伞走出院门,让飞鹤前方带路,一步一个脚印踏进风雪中。
许氏与姜氏祖上有旧,近几百年两家亦不曾断了来往,只是两家不同之处在于,姜氏近千年血脉传家,而许氏近几百年来师徒相传,一个小隐于山野,一个辗转于世间百态。
许堂与许羡,是许氏这一代开出的双生花。
姜甜跟着飞鹤找到他们时,他们正艰难挣扎在路上。寒风大作,大雪飘摇,七八米外看不清人形,地上的积雪深厚,踩下去淹没大腿,轻易拔不出来。
路上风太大掀翻了姜甜的伞,她收伞冒雪过来,看到求救的两人后,施法驱使纸片人变大,两两一组,抬起快要变成雪人的两个人踏上回程。
到大宅前,姜甜没有避讳,打开大门让他们见到了院子里的棺木和小鬼。
许堂惊讶万分,扶着有点发热不清醒的师弟站在门口,心生警惕,“这是?……”
姜甜自信他们踏进了自家的地盘,不老实也翻不出她的手掌心,不怕让他们知道姜家的情况。于是说道:“我是现任姜家主事人,姜文颖。你们要找的姜天师是我父,如今重伤在身,恐怕帮不上你们什么。家中幼弟横遭意外,不忍他过早离去,留他长伴家中。不必害怕,进来吧。”
许堂的脚像钉了钉子似的,如何也迈不开。他看看院子里阴森的棺木和小鬼,再看看扶着的师弟,他们两个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原路返回,离开这个地方的。走不动了。
最差不过死在这里了。许堂内心苦笑一声。不过下定决心前,求个心安,许堂问道:“你们……这不是什么邪术吧?”
姜甜言简意赅,“不是。”
许堂松了口气……或许是知道自己无路可走,叹了口气。
许堂扶着许羡迈过门槛,听着大门关上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祖师保佑。许堂默默在心里祈祷。
走到棺木近处时,姜甜转头客气道:“劳烦二位,上炷香。”
在棺上小鬼的注视下,许堂扶着许羡,硬着头皮上了两炷香。
小鬼歪着头,盯着他们被姜甜领到一间右厢房里。
火炉,热粥,姜汤,一应招待从简,正好是他们需要的东西。
抱着微弱希望,许堂在姜甜出去时叫住了她,“姜道友,我师弟被大雪晃了眼,暂时失明了,您这儿有药吗?”
姜甜看一眼靠在许堂身上的大男孩,摇头,“没有。不过不用担心,他的情况不严重,休息几天就好了。待会儿我给你们送点凉开水进来,拿它洗一下眼睛,没事的。”
“你们先休息一下。”
许堂站在屋子里想了想,总觉得心里不安稳。他把许羡湿了大半的外衣扒掉,试了试姜汤的温度,捏着许羡的下巴给他灌了一碗姜汤进去,然后自己也喝了一碗,辛辣微烫直滚入胃,仿佛一瞬间冲散了体内寒气。
许羡躺在床上,脑门上出了一层汗,迷迷瞪瞪撑开肿胀的眼皮叫人,“师兄,热……”
许堂把他裹进被子里,说:“睡一觉。”转头简单收拾了一番,准备出门,却撞上提着一把铜壶进来的主人家。
“姜道友……”许堂有话想说,却又犹疑不定。
姜甜把开水壶递过去,道:“这是放凉的开水,先给你师弟洗洗眼睛吧,我在庭院里,有事待会儿出来说。”
许堂想想,伸手接过,真心实意说了声“谢谢。”
许堂没在屋里待多久,出门就看到大院里两个人围着棺木坐着,他实在忍不住眼神往棺木上瞟了两眼,对于敢逆命而行,强留鬼魂于人世的姜家人,打心底里不太敢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