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漫长的花海,一条广阔看不到尽头的大河出现了。
无常在河边站定,拦住浑浑噩噩要走进河里的生魂,不言不语,等着她自个儿清醒。
黄泉河水滚滚向前,广阔晦暗的河面不见边际,流动时发出的声音却只如小河潺潺。
河上驶来了一叶小舟,它看起来行驶缓慢,从极远的黑暗河面上驶来,几次眨眼的时间,小舟上的人影清晰了。又过几个眨眼间,小舟行驶到岸。
舟楫停留在岸边,撑舟的‘人’笑着向岸上的无常打招呼,“晋大人,许久不见,何时有空你我小酌几杯?”
无常点头,覆面的白面具下,不知是否在笑,“忙完公务,一定。”
行舟者看向一旁的生魂,道:“这是何处生魂,误入此间?”
无常道:“非也。是我引来灵子之母。”
行舟者恍然大悟,感叹一声,“呀,原来已经到这个时候啦!”又问:“一切顺利否?”
无常与他闲谈,“尚可。这孩子也算坚韧,一道天魔劫加身,难得她竟熬过来了。”
行舟者道:“天道终究还是有所制约。唉,经年来,地府收到的魂魄越来越少了,也不知此界天道将亡魂藏在了何处?”他看起来有些发愁,“我许久没有渡过此界亡魂过河了。”
无常看向浑噩中的生魂,道:“成败与否,端看此举了。待灵子降生那一日,我会前往护持。劳你一事,若渡到我这小辈,送她回归肉身。”
行舟者道:“她还能活?”
无常道:“不单能活,还得多活几年。”
“怎讲?”
“樊君,你可还记得占了你水府的阴山主人?”
行舟者道:“记得。那个堕仙还活着?我以为天道早已磨死他。”
无常道:“嗯。他亦可怜,得天之弃,撑着一缕残魂到如今,也唯有这一点执念了。阎君不忍,令我等成全他。”
生魂开始有了动静,行舟者预备走了,叹着气道:“千百载转世轮回,再多情情爱爱都磨灭光了。我从前只觉得他可恨,如今,我亦觉得他可怜了。”
行舟者驾舟远去,远远地传来悲怆的歌声。滚滚黄泉河水中,无数的残魂枯骨涌出水面,在这不见天日的地府中发出凄厉嘶哑的呐喊。
生魂淡薄的魂体摇摇欲散,无常见此,掬一捧黄泉水泼过去,晦暗的河水融入生魂,魂体可见的凝练起来。
姜甜从彼岸花的幻梦中清醒,看着周围的黑天红海,滚滚大河,有恍如隔世之感。
此时她是姜甜,也不是姜甜。她是几十世前尘觉醒后,所凝聚的意识。
她喟然感慨道:“凡人短短百十载光阴,庸庸碌碌,不得超脱,如天仙,如鬼神,难怪不将凡人放入眼中。”
无常淡淡道:“凡人之道煌煌发展,亦将天仙鬼神摒弃了。道统之争,伤及万千。”
她看向无常,肃穆施以道礼,“多谢阴差大人引我来此,赠我一场大造化。”
无常道:“你有几分悟性。走吧,灵子候你久矣。”
于阎君殿堂中接来灵子,路过望乡台前,无常止步,道:“你可要看一看你父近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