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下榻在兴乐宫不过几日,却日日有朝官内眷递上名帖求见。
&esp;&esp;太后每日宣召几位侯夫人入宫,陪着说话解闷。
&esp;&esp;那些个夫人聊起长安城内外的家长里短来,滔滔不绝的,这家新纳了小妾,那家争家产的。
&esp;&esp;太后和其他美人听得津津有味,笑得前仰后合,她觉得枯燥,于是寻了个由头起身告辞。
&esp;&esp;回去引凤殿的路上,途径涔水,她停住了步子。
&esp;&esp;涔水是条天然河流,河流细小,河道又浅,水速缓慢,水质却极清澈,因此修建兴乐宫的时候,工匠并未将其改道,只是稍加修整,让其从兴乐宫中穿流而过,融入了兴乐宫景色里。
&esp;&esp;流水潺潺,河草清香,还有小鱼小虾栖息其中,很是有趣。
&esp;&esp;她喜欢这里,是因为它像极了流经南阳老家的那条小河,让她的记忆仿佛跳回那段童年一样,倍感亲切,故而,每回来兴乐宫小住,她总要到河边呆几个时辰。
&esp;&esp;“婵娟,你还记得外祖父家附近那条小河么?”她驻足河边回忆着。
&esp;&esp;婵娟笑着回道:“当然记得啦,而且奴婢不但记得那条河,还记得每回去,娘娘都央着表少爷带您去摸鱼抓虾,在河滩上烤鱼吃呢”。
&esp;&esp;与婵娟对视一眼,她也是一笑,“是啊,想想那时候可真有意思”。
&esp;&esp;一说起南阳老家,两人不约而同想起了童年那段无忧无虑无拘无束的日子,抑制不住的兴奋起来。
&esp;&esp;“那条小河跟这条小河很像,就是不知道那条河还在不在”
&esp;&esp;前几日上巳节祈福,人多不便,再加上有个碍眼的中常侍,她都没有尽兴,眼下四周无人,她又起了玩兴,对婵娟说:“你去拿只罐子来,咱们抓几条鱼回去养”。
&esp;&esp;“好来”,婵娟满口答应了,拎起裙角转身,一溜烟儿就跑远了。
&esp;&esp;她走到了河边,弯腰看着几寸长的小鱼在河泥里钻来钻去,挽起了衣袖。
&esp;&esp;试了好几回,才捞起了一条。
&esp;&esp;她蹲在河边,欣喜不已,听到有人缓步向她走近。
&esp;&esp;她心头纳罕着婵娟腿脚还挺快,又怕手心里的鱼溜走,也没功夫细想,赶忙催促道:“快把罐子拿过来,它要跑了”,可说完一会儿了,也不见人把罐子递上来,她不解回头,吓了一跳。
&esp;&esp;“怎么是你?”一不留神,鱼儿还是从手指缝儿里溜走,她也顾不得了,只能强装镇定,徐徐站起身。
&esp;&esp;“娘娘还真是童心未泯”
&esp;&esp;他这会儿面色和悦,语气温柔,与那日的狠戾疯狂判若两人。
&esp;&esp;她不说话,只是满身满心戒备地盯着他。
&esp;&esp;他并无恶意,仅仅是打从旁边过,见她挽着衣袖,提着裙摆,在河岸边蹑手蹑脚打转,心生好奇,便鬼使神差地走了下来。
&esp;&esp;此刻见她浑身紧绷,如临大敌似的,他蓦地笑了,“放心,臣只是路过,不是专程来找娘娘的”。
&esp;&esp;不说还好,一说她怒了,大声唤人,然而此处竹林茂密,山石嶙峋,风景甚美,却唯独不见一人应声而来。
&esp;&esp;“光天化日的,娘娘怕什么?”
&esp;&esp;“我才没有怕”,她嘴硬道。
&esp;&esp;她是怕的,她紧攥着裙摆的手,出卖了她,看来那天是吓到了她,看着她的紧张神情,他竟有些自责,禁不住想安抚一下这个受惊的人儿。
&esp;&esp;如此想着,他朝她迈出了步子,可他一动,她也警醒地动了。
&esp;&esp;他一步步缓慢上前,就像猛兽一步步靠近自己的猎物,她一步步谨慎倒退,就像困兽在陷阱里寻找最后一线生机。
&esp;&esp;不觉地,他脸上露出一点笑,似乎是颇有些享受这种你退我追的游戏,就像原始的雄性生物,本能就喜欢追逐戏弄猎物。
&esp;&esp;她一双凤眸盯紧他,却忽视了背后的危险,一不留神就退进了淤泥里,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进水里,他一伸手,把人拽了回来。
&esp;&esp;“小心!”
&esp;&esp;他还未来得及说出别的话,就听她表情痛苦地“哎哟”一声,捂住肩头,甩开了自己的手。
&esp;&esp;她五官都扭曲了,看来是疼得厉害,他一皱眉,不假思索问道:“伤还没好?送去的药没用?”
&esp;&esp;那日他下手是重了些,可那并非出自他的本意,她只要服下软,或者落一两滴泪,他就会罢手,可她偏偏就是死扛到底。
&esp;&esp;她捂着肩头,别开脸不说话。
&esp;&esp;她不说,他也不再问,无所谓地扬扬眉,“臣倒是忘了,是来给县主送画本的”,他挥了挥手里的东西,笑笑,“再不去,县主要等久了,臣不打扰娘娘的雅兴了,先行告退”。
&esp;&esp;他行礼转身要走,她却叫住了他,“你!站住!”
&esp;&esp;他停了步子,回身,有些意外,“怎么,娘娘是又舍不得臣走了?”
&esp;&esp;“阿芙还是个孩子!”
&esp;&esp;他哂然一笑,“孩子?县主已然及笄,都能嫁人了,怎么还是孩子?”说着,他还颇有深意地上下打量她一番,轻声道:“娘娘初为人妇之时,还不到县主这个年龄罢”。
&esp;&esp;她脸红了,有种被他扒光衣裳又看光的羞耻感,“你硬要缠着她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