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潭欲哭无泪,抽取信息素提取液是大事,而当这个人变成云泆时那更是大事中的大事。
手里的针筒是特制的,内容部分狭长,但针管直径骇人,远超寻常尺寸。杜潭在科室里向来以手稳闻名,此时那双手却在轻微颤抖,云上将要是有什么闪失他可就成千古罪人了。
云泆腺体受过多重的伤北境军医院的人都知道,毕竟当时抢救行动他们全程参与,可现在他不过刚刚痊愈就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杜潭劝也劝不住。
他屡次想开口,可一想到这是为了救闻上校就瞬间哑火。后来他退而求其次,让云泆降低抽取浓度以免信息素紊乱,但云泆毫不犹豫拒绝了他的提议。
杜主任心里打鼓,举着针筒走上前,却见云泆抬手让他稍等。
云泆垂眸,瞿千岱给他打来了通讯,他接起。
“闻牧远的事我知道了,现在你准备怎么做?”瞿千岱那头声音有些嘈杂,像是在室外。
“秦羽应该报备了,”云泆说,“我现在在医院。”
瞿千岱没有马上开口,他顿了顿,像是早有预料:“如果我阻止,你还会坚持对吗?”
“是。”云泆平静道。
“好,”瞿千岱不再多说,他补充道,“闻牧远身体的具体情况我让周希那边压下去了,他在军队声望高,这件事不宜张扬。你自己注意分寸,最近席家异动很多,主战派不能同时失去左膀右臂。”
云泆很轻地“嗯”了一声,旋即挂断了通讯。
他抬眸看向面色如同赴死一般的杜潭,最后命令道:“动手吧,我自己的身体情况自己清楚,抽一点信息素不会有事。”
杜潭额角的青筋直跳,他心说这哪里是一点?但云泆如今的态度表明此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他放弃挣扎,让护士准备消毒。
冰凉的酒精在后颈快速蒸发带走热意,敏感的神经被唤醒。下一秒,一种直达灵魂的痛苦钻骨透髓,直击云泆大脑。
剧痛伴随着锐刺深深钻入,云泆下意识想蜷身,但抽取过程必须保持稳定,旁边的医护人员刚想上前帮忙就被云泆制止。
他脸色惨白,竭力压下脑内强烈的痛意强行让肢体放松,额角因疼痛产生的冷汗直滴,滑落而下打湿了前襟。
不知过了多久,粗壮的针管被抽出皮肤,细长管芯内充斥着少量红色液体,那就是信息素提取液。
钝痛在后颈蔓延,云泆四肢条件反射一般痉挛,脖颈之上青筋迭起,大概过了五分钟他才彻底恢复对身体的控制。
杜潭在旁边看着也痛,见他缓过来一些立马上前递了一杯水。云泆手背上的经脉仍在抽搐,他接过水猛灌了一口,来不及吞咽的液体顺着嘴角淌下。
抽取信息素是一个极为痛苦的过程,但有一点和其他大手术不一样,就是它不会留下明显的创口。
就算抽取的过程再痛苦,到最后表面上也看不出什么,非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抵就是脖子有些泛红。
云泆快速捡回理智披上外套,腺体的神经仍陷于剧痛中没有缓过来。
阵阵涌潮中他想起闻牧远送他礼物那天一切如常的表现,甚至还主动来中心塔接他下班。
alpha对他温和地笑,尾巴一如既往粘人可爱,如果不是云泆察觉了一些端倪,他甚至完全不会开口。
真是很笨的一条蛇。
云泆撑着椅子站起身,他脚下晃了晃,心里复杂的情绪像是打翻的颜料,一地狼藉。
杜潭这会手脚利索,一转眼已经把刚才的提取物装进生物保温箱。
云泆见状开口,声音带着沙哑:“走吧。”
他带着随行的人一路飞驰,抽取信息素花了不短的时间,他们抵达降落点时时飞行器正好停稳。
杜潭一个箭步冲上前,里头的人准备已久,那支至关重要的针剂被取出,因为温度偏冷很快覆上了水雾。
人群拥挤层层迭迭,云泆走进舱内,只能在交迭的人影空隙中看见黑蛇的身躯。
杜潭按照秦羽发来的指示把云泆的信息素注射到黑蛇颈后的鳞片下,他一边心惊一边操作,那里的皮肤硬度令人咋舌,已经算是极粗的针管几乎快要弯折才堪堪插入。
猩红的液体下一刻竟在没有外力的情况下被主动吸入,很快就消失殆尽。
杜潭想这个是个好征兆,他脸色稍松,转身起来才发现云泆一直站在舱门处,没有向前。
杜潭心里没底,他走近问道:“将军?你没事吧。”
云泆的眼睛重新聚焦,他说没事,往前走时身边的人主动分开。
黑蛇的身躯一览无遗出现在他面前,云泆蹲下,摸过那一截看不出原貌的尾尖,胸口一窒。
所有疼痛的感知都顷刻转移,集中在那跳动的地方,每一次落下都在提醒他alpha此时的痛苦。
沉睡的人或许不知,所以清醒往往更为可怕。
黑蛇盘踞蜷曲,蛇首昂起,可那双漂亮的眼睛却失了光彩。它身边雪柏的味道很淡,几不可闻,云泆俯身,额头贴上了它的,霎时一股青藤的气息奔涌而出,绕开身边所有人把黑蛇精准地包裹了起来。
掌心下的躯体仍有温度,云泆摸过熟悉的身体只觉恍若隔世。
他起身,问道:“医院的病房准备好了吗?”那声音又回到往日的平静。
杜潭闻言立马点头,因为救护车的尺寸过小,他们特地从军队调来了运输车。
注射信息素提取液后黑蛇的身体软化不少,监测仪器显示的数据也猛然拔高,朝着好的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