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佳放下扶着门框的手,“在家呢,轻轻——”
没人回应。
陈屿泽又道,“我刚才打她电话打不通。”
顾佳看他一眼,脸色僵硬的小跑到姜轻禾的卧室,空空如也,哪里有人,床头柜上充着的手机嗡嗡嗡的作响,是打进来的电话。
“这……”
……
另一边的姜轻禾。
她两只手拎着菜,走了好几个路口,在一个公交站停下,来往好几辆公交车,却都不是去市里的方向,远远的,她又看见一辆公交车驶来,电子屏上显示着始终站点,她忽然想起自己好久没去的一个地方。
开春时节,树丛中已经冒出碧绿嫩芽,正缠着枝丫顽强的向上生长着,曲径通幽,这里的走道是青石板的,但又不明显,这条路蜿蜒的尽头是一座小小的凉亭。
姜轻禾刚来江城的那段时间,忙着找房子找落脚处,市中心的房子又太贵,所以她会在郊区这边找,她找了整整几天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却意外发现了这个宁静深远的落脚处。
那几天,她找累了后就会跑来这边休息,顾佳和沈楚秋两人也不知道这里,凉亭中间放着石桌,还围着一圈石凳。
她把手里所拎的东西放到石桌上,坐在左边的石凳下,她摘下棒球帽、口罩,这里几乎没有人,隔着高高的枝干,那边公园的小孩嬉闹声音传来,正午阳光晒的刚好。
她此刻又从心里获得了一股宁静,不免想起花儿和自己说的她和自己同学有多喜欢自己的画,想着想着,姜轻禾弯了弯嘴角。
不知在这里待了多久,她没有手机可以看时间,也并不很着急的想看时间,她一直坐着,等太阳向西边渐移,快要被地平线吞没时,她才有了回家的念头。
她将棒球帽和口罩重新戴好,把自己捂的严实,伸手拿桌上的菜,低眸瞬间,听见身后有道声音喊她,她下意识一愣,怔怔的回头。
陈屿泽穿着西装西裤,此刻里面的白衬衣领口,已经被他解开两颗扣子,隐隐露着一小片有力锁骨,他像是跑来的,急喘着气。
四目相对,视线凝视。
他眼里的惊慌、着急、和终于找到人后的释负、后怕与担忧,在这一刻,全数倾泻而出,姜轻禾心头一动,嗓音中带着些愧疚,“我没事……”
她话还没说完,男人已经大步朝她走过来,弯腰,将她用力摁在了自己胸膛前,突入温暖的怀抱,姜轻禾适应了几秒,才缓缓抬起胳膊,也将他抱住,安抚道,“我真的没事,我出门是打算买菜的,结果等不到回去的公交,闲走着,就走到这边歇脚了……”
说到这里,姜轻禾的声音却猛然一顿,有什么东西瞬间侵入她的脑海中,她从陈屿泽的胸膛前抬起头,目光震惊的看着他,“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你不会就是……”
她记得,她只跟一个人说过这里,就是那个资助人。
江城很大,这个地方又小又偏,他不可能这么碰巧。
“嗯。”他答道。
虽然知道此刻不是最好的表明身份的时机,但是她已经猜出来了,他也没办法继续瞒着她。
听见他的回应,姜轻禾瞳孔猛然一缩,心头万分激荡,抱着他的手缓缓垂下,将他推开。
他就是那个资助人,原来两人的缘分纠葛从高中就开始了。
谁都在爱人面前有颗自尊心,他们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陈屿泽不问她家里情况,她也不想说,虽然她知道他肯定已经听闻了一些,但她还是悄悄的坚持,结果今天才当头一棒,原来她所有的不堪和困辱他早就知道了。
还是她亲口告诉他的。
他早就全都知道了。
姜轻禾一时难以接受。
陈屿泽拉过她的手,姜轻禾冷静几分,没有挣开。
“我送你回去。”
现在天色已经黑了,回家的一路上,两人都沉默无语,车开到小区门口,陈屿泽熄了火,却没有开锁的意思,他往裤兜里摸,很想抽烟。
姜轻禾坐的很正直,注视着前方,终于是她先开口。
“我要回家了。”
陈屿泽降下车窗,吸了口烟,夹烟的手搭在车窗沿上,抬手开了车内的灯,他朝姜轻禾这边靠过来,眉头微皱,“你生气的点到底是什么?我一早没跟你坦白?”
他想不通,但还是放软声音下来,“坦不坦白我都喜欢你,有区别吗?”
“有区别。”姜轻禾转头看他,眼眸干净清澈,却少了那抹璀璨亮光,“如果我知道,我不会和你在一起。”
陈屿泽气极反笑,“姜轻禾。”
“你骗了我。”
姜轻禾的红唇紧抿着。
他冒充一个虚假的身份了解她的生活,和她心甘情愿的说出自己的那些经历,这完全是两个性质的事情。
陈屿泽是真的不理解,他冷笑了一声,把烟盒丢进储物箱,深吸了一口烟,“行,就算是我骗了你,礼尚往来,你想知道我什么事情?十几岁那会儿,我爸跑路去深圳了,我妈癌症,我天天守病床前给她端屎端尿,还要挤出时间来去打工,因为长得瘦他们觉得我好欺负,经常四五个人蹲巷子里堵我,有些时候打的过我就跑了,有些时候打不过被踩在地上吃土。”
姜轻禾神色略微震惊,陈屿泽一笑,黑黝的双眸透亮,他又点了一根烟,“你觉得后来为什么没人敢欺负我?因为我打了数不清的架,我不要命的打,他们说我是个疯子,后面才没人敢欺负我。”
“谁的生活一直是光彩的?好一点的现在能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差劲儿的还在地上翻滚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