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被打得太过了,她身体没有恢复过来,二胎没有保住,此后她再也没能怀上孩子。
牺牲了家里大半家产买回来的女人不能生儿子,让谢东良这一房绝了后,罗金娣早就对这笔亏血本的买卖悔青了肠肚,还要时时面对大儿子儿媳对他们二老的抱怨。
谢东良买谢姬的时候谢东升跟黄玉英就激烈反对,甚至还闹起了分家的矛盾,两口子一致认为只要分了家,谢东良肯定就凑不够1000块钱,他只能挑个便宜点的买了。
只要能生儿子,哪个的女人还不是一样?
非要摘悬崖顶端那高岭之花,就不怕摔得粉身碎骨?
如果当初花200买个能生养的,谢东良现在说不定都有好几个儿子了,哪像现在这般,自己的生活被搞得一团糟不说,还连累了他们家,现在还要打着主意要把大哥的小儿子过继给他?
他怎么敢做这么美的梦!
家里会变成这样,全是他造成的,谢锦棠娶不上媳妇,有谢东良九成九的功劳!
黄玉英对谢东良的怨气飙升到了最高值,因为他的一念之差,家里一贫如洗不说,还养了个要挂铁链的人,寻常人家哪敢嫁给他们?
要不是把那10亩地卖了,就凭着家里这么多壮劳力,辛苦耕种这十几年来,早该把青砖大瓦房建起来了!她女儿都18岁了还得跟着父母睡,快到嫁人的年纪了还没有属于自己的房间。
黄玉英扛着锄头阴着脸往田里走,正好遇见了洗完衣服回来的谢锦丽,谢锦丽见亲妈一脸怒火,忙问道:“妈,媒婆走了吗?”
黄玉英垂下眼睫:“刚走了,你奶送了12斤米。”
“要这么多?”谢锦丽惊呼,“不是说10斤就够了吗?”
黄玉英没好气道:“不多给两斤,我们家这种情况她指定不会回头,你哥的亲事更没着落了。”
谢锦丽也发愁,亲哥的亲事没着落,她的嫁妆就更不可能有着落了,她恨恨地想,都是因为谢锦年家!如果不是因为她家,家里也不会这么穷,今天还敢对着她扔刀子,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越想越气,她抱着衣服匆匆地回家晾好,就要去找她算账。
谢锦年一般都是沿着小河两岸放牛,可今天她来回走了一圈都看不见她跟牛的身影,一边走一边嘀咕:“人去哪儿了?”
谢锦年此时把牛赶到了学校附近。
已经六月份了,刚好结束了一个学年,杨盛文支教的时间已经结束了,正在等10天后的车过来接他回去。
小学是五道沟上来的领导建起来的五间青砖房,一个厕所,还有两间低矮的泥砖房宿舍,是村里这些年来建起来给过来支教的老师们住的。用来教学的房子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有人修理,墙皮掉得一块一块的,上面用红漆写的字若隐若现:三花村小学
学校有一个泥地的操场,因为没有铺水泥所以长了许多野草,经常会有人牵着牛羊过来吃,拉了牛屎也会有人捡回去当田肥,所以谢锦年牵着牛过来吃草的时候一点儿也没有引起别人的怀疑。
放了暑假的学校里静悄悄的,两间教师宿舍里的门也关得紧紧的,谢锦年坐在牛背上悠闲地晃着脚,想着如果今天见不到杨盛文,她就天天来,总有见到他的时候吧?
王喜已经出现了,按照上辈子的记忆,她很快会再来,罗金娣一直觉得谢锦棠说亲难,却不知王喜早就盯上了他们一家。
这个媒婆才是真正吃人不吐骨头的渣滓,只要有利可图,她可以舔别人的脚底板,根本没有任何的底线。
她从牛背上跳了下来,拿起一根小木棍,在泥地里画起了图。
一个又一个的字形曲折环绕,最后围成了中间一个半椭圆形,正是五道沟。
五道沟,有天堑之险,要离开它,只能走大路,没有捷径。
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没有出过五道沟一步,就像谢烟斗跟罗金娣。
解放后的很长时间里五道沟里的人还保持着以物以物的习惯,直到二十多年前一次大征工,整个五道沟里成年的男丁全都一起上,硬是从山上修出了一条通往天海市的山道,这十几年来修修补补,终于能走车了。
外界的商品这才流通进五道沟里。
但巴士也是十天半月才来一回,而且带进来的货物全都放在了集市上,鲜少有开到村子里来的。
但无论外面的世界多精彩,五道沟里的似乎都不太感兴趣,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出去一趟太麻烦了,有没有命回来都不知道。
五道沟的第一道险沟,是从三花村开始的,穿过三花村跟杨柳湾的石壁,到达丰收集市。
丰收集市是一个长条形的小镇,镇上人口不多,基本全能认个脸熟,从南往北穿过丰收集市,进入千仞山,继而是长达一百多公里的山路,一边是悬崖一边是峭壁,走路都让人腿颤的程度却要开车,难度可想而知。
而他们逃跑的第一关,得离开千仞山,走入五道沟第二沟的龙泥村,才算是稍微甩掉了三花村的势力范围。
从三花村到龙泥村,山路更加难行,快两百公里的碎石加泥道,汽车都要走两天一夜,还不算遇上下雨的时候。
现在正好是夏天,暴雨肆虐的季节,如果下上两三个小时的雨,山路随时可被洪水淹没,还得等天晴了水退了再走。
但他们是逃跑的人,是万万不能等在原地的,这里民风悍恶,天生抱团,只要被发现是出逃的人,随便一人即可前来阻止,就算打死了,主人家也不会追究责任,反而还会给出手的人家送鞭炮送谢礼,以此来认同及鼓励这种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