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菜留着我下次再吃!实在不行,你让安乐去看不就好了,作甚你也要走啊?”
她偷偷摸摸的瞥了一眼对面冷冰冰直射而来的两道视线,心里更是荒乱。
她抓紧梅逊雪的衣袖,扁起嘴的压声哀求道:“你别走嘛,我不要你离开,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
“厨房已在重做,娘子要是不吃就只能倒掉了,未免有些浪费。“梅逊雪轻拍拍她的手,“爹娘的话少,又喜欢你,定不会舍得难为你,娘子不必担忧。”
他耐心的哄她道:“为夫去看一看很快便回来,娘子吃慢点等等,不要等为夫回来时你的肚子塞满了,连口汤都喝不下去。“
他的语气简直和哄三岁不懂事的孩子一模一样。
坐着的京照夜眨巴眨巴眼,只觉再多说两句就真是自己太过不懂事了,像是多么讨厌他的亲爹娘。
她只得不情不愿的松开了手,小声催促道:“那你要快些回来哦。“
留她一个人长时间和他爹娘独处,这是多尴尬多要命的事啊!
梅逊雪一脸纵容的笑着颔首,遂拿过桌边的锦帕擦了擦手,便站起身和安乐一起离开花厅。
一对主仆前后离开,整座花厅只剩下孤零零的京照夜和一对表情冷漠的老夫妻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场面僵硬的连风都不愿吹进来。
果然如梅逊雪所说,二老的话少,从他走后,他们连一个字也没说过,全程就冷冷冰冰的盯着她。
他们甚至连坐姿都没变过一点,维持着原模原样,表情木然,眼神空洞,像是两具缺失了灵魂的木偶。
京照夜尴尬的脚趾抓紧,头颅低垂,快要生生从地上扣出个洞来,那还能安安心心的吃饭夹菜。
这种情况下,饶是她再没心没肺,也实在难以品尝一口满桌的佳肴珍馐。
“那个,老夫人,老太公,你们,你们怎么一直不夹菜不吃饭啊?”
她捏紧筷子,目光瞥向对面,讪讪笑着的劝:“这些菜全是你们儿子亲自安排的,道道美味的很,我在师门的时候很少能吃上这些呢。”
师尊的厨艺差的厉害,年少时自己曾生了一场大病,就哭着闹着要喝她亲手熬的绿豆粥。
彼时师祖恰好远赴紫薇仙宗的邀请不在门中,便再没人哄得住她,哭声嘹亮的绕着整个扶摇门不散。
眼见床上的她都要哭的岔气,迫不得已的师尊只得脸色铁青,亲自为她下了一次厨房。
没想到当天师尊就把整个厨房炸的支离破碎,华贵的黑裙也变得缺一块灰一块的,白净高傲的脸蛋上全是脏扑扑的灰尘。
狼狈不堪的师尊从厨房里走出来时,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吓得外面的奴仆们大惊失色,纷纷匍匐在地,个个抖的如风中破船。
当晚师祖风尘仆仆的赶回来时,颇为惊诧的发现哭哑嗓子的她卷缩在师尊怀里,委屈巴巴的闭着眼睛,竟是早就累的睡着了。
后来第二天她的病就好了,心满意足的喝下一碗师祖亲手做的日思夜想的绿豆粥。
后来师尊就给她打了条融入自己一部分灵力的长命锁,她便鲜少生过病。
后来她再也没有机会躺在师尊的怀里过。
因为炸过一次厨房的豪气壮举,所以师尊对她的要求也高,坚决不许她沉迷在贪图享受的欲望之中。
哪怕是师祖每次亲手做的糕点,她都要私底下偷偷摸摸的吃,唯恐被师尊发现后又是一顿严厉训斥,就更别谈这些难得一见的珍贵佳肴。
枉费她是大长老花百岁的座下首徒,过的日子别提多清淡多简单,若非师祖强烈不同意,师尊恨不得一天喂十颗辟谷丹到她嘴里,让她直接就能原地升仙,欲望全无。
师尊真是过分,明明师祖养育小时候的她可不是这样的,一天变着花样的给她做好吃的。
师祖的手艺和师尊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美味甜点和家常小菜如流水的堆到她面前,还唯恐她少吃半点对发育不好,天天苦兮兮的追在她屁股后面喂饭。
当然她也有自知之明,自己的定力和师尊可万万比不得。
师尊不愧是师尊,师祖亲口对她说过,哪怕好吃的堆积如山,年幼的师尊还是一心向道,任何美味佳肴在她的面前皆是平庸,一旦吃饱七分绝不贪嘴,转头就抓紧练功去了。
换成是她,怕是一天三顿恨不得吃得肥肠肚圆,哪还有多余修炼的心思啊?
所以师尊对她格外的严厉,严格控制她的所欲所求,否则最后教出来一个只会吃的弟子,还不如当初直接把五岁幼妖从扶摇门的山顶丢下去。
看似模样冷傲,性格清冷的师尊,其实对她真的很好。
从小到大的诸多细节,皆能看出师尊深藏心底的那些柔软和包容,只是清冷高傲的外表总给人她压根不在意唯一弟子的冷漠感觉。
曾经年幼的她就多次觉得师尊的态度矛盾又怪异,不知师尊到底是喜欢她还是厌弃她,为此不知私底下哭了多少次,好几次眼圈总是红扑扑的。
她的不对劲当然很快就被随身相伴的师祖发现了,左哄右骗下,她便抽抽噎噎的说了心底话。
彼时,身旁的师祖耐心听完她的诸多疑虑与抱怨,就神色温柔的抚摸她的长发,眉目慈爱的徐徐告嘱。
“好孩子,这辈子你可以怀疑任何人对你图谋不轨,居心不良,都绝对不要怀疑归河待你的心。”
青衣袅袅的师祖抱着她侧身坐在榻上,拂过她脸颊的指尖,青葱如水中玉色。
师祖叹息的告诉她:“归河只是不擅表达自己的情感,却绝非不喜欢你,不在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