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姒,乡下人倒是很少叫这个名字。
小郁坐在水井边抖腿,他隐约知道瘦金要做什么,有点不耐烦等,想回去。
门后面走出来一个细瘦的小身板,就只套着一件可以当裙子的上衣,伶仃的两条腿儿打着摆子,她和冷着一张脸的小郁对上视线。
麻木,灰暗,无精打采。
看不出一点当初眼见父亲掉头的怯懦流泪和又抓又挠要他狗命的气势。
她朝着小郁露出一个机械的笑容,熟练地松开拢着领口的手,隐约可见泛着红紫的少女丰盈。
果然长得很漂亮,一场完美的交易,如果她不是赵小姐的话。
瘦金馋得直咽口水,瘸腿男人做这事儿不知道多少回了,相当识相地后退,点头哈腰地让军爷慢用。
一个水囊飞过来,把抬脚上前欲行不轨的瘦金砸得一个趔趄。
他骂骂咧咧回头,却见是自己带来的兄弟,他面无表情,眼神却透着杀意。
“你!你——做什么,”欺软怕硬约摸是人的本性,他后脑勺肿着大包,面对罪魁祸首却下意识放低声音,埋怨道,“你看上了就说,让你先来就是……”
小郁咧开嘴,露出个阴森的,不带任何友好意味的笑,甚至有些咬牙切齿:“我来你爹!”
斩秽刀(八)
宝姒起先并不愿意跟小郁走,跟随吴婶逃难的路上她什么都见过,知道隔着肚皮谁也看不清里面的人心是否腐烂生蛆。
瘸腿男人逼迫她做流莺的日子不好过,却总归比被土匪强盗奸淫致死、烹尸饱腹来得强。
两年过去,她认不出摘下斗笠和围巾的小郁,也认不出那把逐渐浸染成暗红色的刀,不敢赌这个年轻俊朗的男人是天堂还是更黑暗的地狱。
小郁不管那么多,将她强行带走,脱离了军队。
没地方去,只好找了片安静山头给赵小姐盖了座小屋,旁边的平坦地方圈出一块菜地,每次打猎回来往里面丢一些带着根的乱七八糟的野菜,都不知道能不能活。
宝姒不怎么说话,但是也没乱跑,小郁出门的时候她就躲在小屋的地窖里,等他回来了,打家具或者处理猎物的时候,不远不近地看着他,手里捏着树枝乱画。
小郁以为她在写字,有一回问她在写什么,宝姒才说自己不认识几个字。
除此之外,他们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本来小郁打算就先这么住着,等抢地盘的那些大人物打到附近来再逃到别的地方去也来得及,赵小姐看起来不活泼,叫他心里很难受,夜里做梦总是反复梦见自己举着刀砍赵大人的那一幕。
赵小姐在他梦里鲜活得很,抱着赵大人的头哭,哭够了还扑上来要挠自己的脸。
不像现在,看着跟能爬起来走来走去的死人差别不大。
脖子上痒痒的,胸膛还凉飕飕,小郁睁开眼睛,借着月色看见宝姒坐在他腰上,瘦鸡爪似的双手伸进他衣襟里,小狗一样俯身下来舔他脖子,轻轻啃吮鼓动的喉结。
假如是个正常的成年男性,此时此刻一定明白宝姒在暗示什么。但是小郁不是,满打满算他降生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八年不到,身体长得很快心理却没成熟。
对于男女之间的事只能明白大概,一张白纸的经历让他不能反应过来这件事开始之前还可以有暧昧的试探和引诱。
所以他拍了拍赵小姐的后脑勺,以为她也做了噩梦:“是不是怕黑?我起来点灯。”
宝姒被他掀下来,兽皮褥子盖在赤裸的肩头,小郁真去点灯了。
刀放在桌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看见刀柄发了芽,嫩生生的绿。
小郁疑惑地拿起来看,那抹绿又没有了。
折返回木床,他掀开兽皮褥,冷不防看见赵小姐自己脱掉的衣服,少女曼妙的身体曲线,又默默地放下手,被子角还贴心地掖好。
不敢上去,怕被挠。
想走又被宝姒拉住袖子,她看着他,楚楚可怜地仰着脆弱的脖子,无声地邀请他做些什么。
小郁终于反应过来了。
“你很想要吗?”小郁很苦恼,他不像其他人类男子,不是想做那事就能立刻做的,实际上,他一次也没有起来过,这具算不上人类的身体还没彻底发育好,他在自己的族群里约莫还是个孩子。
小郁觉得赵小姐是病了,还病得不轻。
他局促地劝她睡觉,睡着了就不想了。
宝姒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脸颊贴在小郁的后背上,倒是没有很过分的动作,声音很轻的问:“你买我回来又不要我,是嫌我脏吗?”
这可是天大的误会,况且小郁回头看着宝姒干干净净的小脸,说不是洗过澡了吗,挺白净的。
他转过来,宝姒就抓住机会往他怀里钻,像滑溜的鱼,抓不住,还在他身上乱蹿。
小郁有点生气,把人压在褥子里,刚要严肃教育她这样是不对的,却对上赵小姐残留着恐惧厌恶的眼睛。
她的眼睛在哭,双臂却抱着身上男人的脖子,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从粗暴的动作中汲取安全感以确认自己还能好好活着。
她这样过了两年。
他突然明白了她在想什么。
赵小姐害怕被自己丢掉,她习惯了付出代价才能得到好处,也不知道小郁就是杀了她爹的刽子手,不能心安理得地适应现在的平静生活。
油灯噼啪地炸了一声,不知道为何灭掉了。
小郁的心脏有些紧窒,他能感觉到随着灯灭怀里的女孩在颤抖,双臂松开一瞬间又重新缠回来,是怕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