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走远的姜念念两人,并不知道这两人的对话,他们随着人流走到了河边,晚风寒凉彻骨,可是河边的人却丝毫不见减少。
水面莹莹泛着波光,河灯的细碎烛光仿佛萤火,在这微漾的水面跃动,美轮美奂。
姜念念和沈南寂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周遭人的注意,大家都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或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人会去特地关注突然到来的过路人。
姜念念学着周围人的样子将河灯放入水中,河面随着她的动作荡起一阵涟漪,看着那微弱的烛火慢慢悠悠地朝着远处漂浮而去,姜念念赶忙闭上眼睛,在心底许下“可以早日回家”的愿望。
再睁开眼的时候,姜念念就瞥见一旁的沈南寂,也已经将河灯放入了水中。他那双漆黑的眸子落在河面上,被清泠泠的河水映得明亮。
见他久久没有动作,就那么盯着水面发呆,姜念念以为他是在人前有些拘谨,于是伸手轻轻拽了一下沈南寂的衣袖。
沈南寂被她拽了这么一下,身形虽然没动,可却还是回过神来。他扭头看向了姜念念,神情似有不解,“怎么了?”
姜念念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有什么愿望,可以对着它许,就像那些人一样,没有人会发现的。”
闻言沈南寂先是一怔,待到想明白姜念念的意思之后,他蓦地笑了一声,那笑不似对旁人的那种冷嘲热讽,而更像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愉悦。
待笑过以后,便听他道:“我不会将愿望寄托给一根浮沉不定的蜡烛上,我想要的,自会有我的办法去得到。”
这次换作是姜念念怔在了原地,不过很快她也就明白,沈南寂是真的觉得,他自己就可以做到。可这样的话在陌生人耳中,就显得有些狂妄了,所以姜念念在想到这一点后,赶忙拉着沈南寂走到人少的地方蹲下,好像这样就可以让别人看不到他们了一样。等到确定大家都没有注意这边之后,姜念念才小心地松了口气。
沈南寂被姜念念这一系列的动作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的眸光微微闪烁,似是不解,“做什么?”
“就是觉得,你这话被别人听到了,大概会忍不住想要打你。”姜念念悄声说着,说完自己先忍不住笑了。
“不会。”沈南寂沉吟片刻,随即颇为笃定地道。
姜念念愣了一下,“嗯?不会什么?”
沈南寂答:“不会打我。”
姜念念奇道:“你就这么肯定?”
沈南寂微微颔首,他“嗯”了一声,然后道:‘这不是还有你在嘛。’
姜念念一时没回过神来,没想清楚沈南寂这是说有她当肉盾,还是说她要阻止人继续说下去。可不管是哪种,好像都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那我不管你了。”姜念念说罢,便真的站起身来,作势要将人丢下。
沈南寂见状,赶忙将人拉住,“好了,我不说了。今天街上人多,很容易就会走散,你别跟我分开。”
姜念念刚刚也只是随口说说,现在听到沈南寂的话,便也顺势停下了脚步。
两人站在河边,一时谁也没有继续说话。趁着沈南寂没有注意到自己,姜念念悄悄打量了他一眼,见他眉眼间的阴霾不似先前那般沉重,这才稍稍放心了些。
打从沈南寂盯着那河灯发呆的时候,姜念念就发现他的情绪有些不对,后来听他说那些话之后,就突然想明白过来一些事。如果真的别无所求,那又怎么会刻意去要一盏河灯?
可若是他在怀念一个人,那一切就可以说得通了。即便这么多年沈南寂再没有提及过秦婉蓉,可那不代表秦婉蓉的存在就被从他心上抹除了,越是前途艰险,那些过往便越是刻骨铭心。哪怕他知道这一切都只是虚幻,却仍在期盼着河灯能送去自己的念想。
两人在河边又站了一阵,等到人群逐渐稀少时,他们也没再去其他地方,而是直接往回走。回到宫中时,月已近中天,路过宫宴的地方,还隐隐能听到交谈声。
“这个时辰,宫宴还没散吗?”姜念念有些惊讶地道。
听到姜念念的问题,沈南寂的视线瞥了一眼那个方向,随即不咸不淡地回答道:“大部分人都已经回去了,不过也有些喝醉又回不去的,会留在宫中歇一晚,所以也就不在乎什么时辰了。”
姜念念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便没再说话。
虽然表面看起来这一切都没有变化,可自两人踏进宫门的那一刻,所有东西都已经悄无声息地发生了改变。他们在黑夜里摘下了面具,短暂地看了一眼人间,便又在天亮之前重新戴上面具,不露声色。
夜幕低垂,他们走过了宫宴的地方后,四周便重归于寂静。没有人声,就连风声也听不见分毫,周遭静得只剩下他们两人的脚步声,一下又一下,不疾不徐。
又转过一个墙角,他们回到了倚月轩,沉重的宫门在推开的一瞬间,在寂静的深夜里发出沉闷的声响。
也许是沈明承的吩咐,倚月轩内并不是漆黑一片,反而还挂了几盏花灯。那灯火并不如先前街道上那般明亮,但稍显昏暗的灯火却仍旧,能将小院的路照亮,难得多了几分暖意。
姜念念扭头关门的时候,沈南寂就站在院门旁,看着那些灯笼陷入沉思。半晌后,他像是颇为不屑似的,轻轻嗤笑一声,转头对姜念念说道:“时候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姜念念觉得这话有些奇怪,“殿下不休息吗?”
沈南寂的神情似是怔了片刻,随即缓缓摇头,“我还有些事,要去书房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