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养心殿内依旧灯火通明。
皇上坐在软榻上,拿着他方才提笔写下: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亲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的那张纸,正凝神沉思着。
苏培盛急步走了进来回禀说,太后到了。
他连忙起身向着朝自己走近的太后行礼。
太后轻咳两声,抬抬手示意他免礼。
而后两人并肩坐下。
皇上看见桌上的纸急忙伸手给倒扣在了桌子上,而后把手中的翡翠珠串放了上去,转移了话题:“夜深了,皇额娘怎么来了。”
“哀家老了,困意也慢慢跟着少了,想着这个时辰你定还在看奏折,让小厨房熬了银耳莲子羹给你送来。”
太后言罢,身后的竹息把汤羹从食盒中端出来放到了桌上。
“让皇额娘费心了。”皇上说完抬手舀了勺浅尝了一口。
太后点点头:“咱们是母子,额娘为你费心也是应当的。”
“后日便是中秋了,皇额娘若身子爽利的话,随儿子到夜宴上热闹热闹吧。”
太后温和一笑:“也罢,哀家也看看几个皇孙们。”
言罢,还未等皇上开口,她又接道:“听说你为了中秋团圆,把李贵人放了出来。”
皇上此刻自然明白了太后今晚来的目的,意有所指道:“她犯下如此大错,若依儿子的心意,定然是不肯轻易饶过她的,可昨夜熙妃提及了,中秋团圆之日,若弘时孤零零的,怕是心里不大痛快,儿子觉得她说的有理,念着她们母子情分方才松了口。”
听他如此强调‘看孩子的份上’,太后心里明白了几分。
太后神色从容,扬唇微笑道:“熙妃是个好孩子,哀家对她也很放心。”
皇上微眯了眯双眼:“儿子记得选秀时,皇额娘就看中了她与惠嫔,说来还是您的眼光好。”
见皇上故意扯开话题,太后轻叹了口气:“好不好的,除了哀家认可,皇帝自然心里也明白。”
“这是自然。”
太后眼看着他的态度,也没了耐性与他东扯西扯下去,便直接开门见山道:“后日就是中秋夜宴了,哀家去不去的不打紧,可若你身旁没有中宫皇后,不免让宗室亲眷们揣测议论。”
闻言,皇上微抿下唇,声音显然略显漫不经心:“皇后凤体抱恙,还是让她在景仁宫安心休养吧,不过度劳累的好。”
“都几个月了,哪怕是个痨症也该好了吧?”
太后言罢,又看向皇上轻声细语的劝着:“哀家知道宜修做错了事,惹得你厌烦,可如今罚也罚了,冷落也冷落了,她是明白人,自然明白知错就改的道理。”
“皇额娘…”皇上只摇了摇头,显然不愿再说下去。
“哪怕不为别的,只为了她是纯元的妹妹,你答应过纯元,会善待她的。”
“可皇后实在不像话。”
太后的眼眸中带了几分柔光,轻声道:“她纵然有错,可终归是你的妻子,你的皇后,大清的国母,惩戒过后,总得给她保全些颜面,否则她如何在嫔妃中立威啊。”
“皇额娘说的是。”
“后宫不宁,前朝也会人心浮动的,哀家不必多说,你心里定然有数。”
皇上略一迟疑,而后叹了口气,显然有些不情愿:“儿子明白,皇后既然养了这么久了,自然也该痊愈了。”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又轻咳了两声:“既如此,哀家便不打扰你歇息了。”
“若皇后再有下次…”
“哀家会好好教导她,若还有下次,哀家绝不再多言。”
“是,儿子记下了。”言罢,皇上起身道:“恭送皇额娘。”
翌日清晨。
皇后病愈的消息一经传出,众嫔妃真心也好,假意也罢,纷纷到景仁宫行礼问安了。
当其冲的必然是博尔济吉特贵人与余常在,新宠上位,自然得上赶着奉承着后宫之主。
敬妃,端妃,富察贵人,欣贵人,李贵人也是规规矩矩的过去关切了一番,但内心却是毫无波澜,毕竟皇后凤体违和与康健,对自己也无甚影响。
明眼人都知道,华贵妃与皇后向来不睦,所以她也只是在次日八月十五中秋晨昏定省时,给皇后带了颗上好的山参,做做样子,毕竟自己不迟到不早退,就已经很给她这个老妇面子了。
至于瓜尔佳文鸳,惠嫔,莞嫔,安贵人几人虽明白只要有太后在,皇上宽恕了她是迟早的事,但真到了这一日,心里还是不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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