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朱雨深也有点难堪。他说:“我的条件不也是家徒四壁吗?你把汪小芹介绍给我,假如她真跟了我,还不是要遭那些人家嘲笑吗?再说,我觉得她人也不傻,怎么就同意嫁这么差的人家?你前面不说她鬼精鬼精的吗?怎么回事?”
姑姑跺了一下脚说:“你的条件虽然不是太好,但是你好歹有个体面的工作吧!好歹也算是个知识分子吧!而且,你在镇上不是也买了房子了吗?小芹这人傻就傻在一根筋,认死理。她说过,她在杭州得过急性阑尾炎的病,被人送到杭州三院动的手术。那大城市的医院贵的要死,花了一万大几才出院。她自己平时挣的钱少,出去打工后又好打扮、好吃零食,根本没啥钱。
她那男人当时也真没的说的,把自己打工辛苦攒的钱全部搭进去了,还鞍前马后地照顾她。听说就为这事,他们俩才又和好的。小芹铁了心要嫁给那人,你就没戏了。说来也巧,那急性病,就算是她家人或是你立马带钱去杭州,都不一定来的及救她。她这条小命,也可以说是侉子用一万多块钱买回来的。
我以前也觉得小芹是对的。但是了解到那侉子家的条件,特别是见到他人后,我就觉得小芹就被害了。小芹妈去过男方家后,回来就说把动手术的钱还给那男人,不行再加点,就是不能同意小芹嫁到那里。那人大概要比小芹大七八岁,人瘦得跟猴子一样,精神也是整天萎靡不振,况且他们家两个老的都有病在身。所以我说小芹是一根筋吧!这往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今年来拜年,他们夫妻买来的东西花的钱还不到她姐姐、姐夫买的东西的十分之一。她妈气不过,当他们的面,给她姐家那个五岁的丫头包了压岁钱,就是不给她儿子包。而且这段时间,她姐、她姑、她姨、她表姐都在说服她狠狠心,离开那个穷鬼算了。叫她再嫁回家乡来。她们说,就她这样离婚净身回来,还一定能帮她介绍一个条件好的。这样,她父母将来还有个依靠。她守在北方的家算什么?穷死了,回家一趟花不少车费不说,人还颠簸死了。
听说小芹听了大家对她的劝讲,她先是骂人,后来不吱声了。昨天听说她在家里哭了好一阵子。我猜她结果还要回来的。”
朱雨深听得入神了,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他在憎恶着某些人。这时,他感到背后有绵软的感觉,让他吃了一惊。原来是肖蓉来了,她在背后轻轻抱住了他。
肖蓉说:“你在想什么心思呀?我这样碰一下你,都把你吓着了。”
不待朱雨深开口,大姑就把话题岔开了。
吃过晚饭,朱雨深打了那摩托车司机的手机,再由他把他们俩送回黄镇。
晚上温度下来了,他们都有冷的感觉。肖蓉从后面抱紧了朱雨深,并告诉他,今天小姑姑跟她说了很多有关婚礼的事,这下她大致清楚了接下来要做哪些事了。肖蓉的心情是兴奋的,然而朱雨深的心情却不佳。
初十那天,新调来的副校长老马打了朱雨深的电话,告诉他本校开学前有四个去杭州玩的名额。现在沈老师临时有事,不去了,他叫朱雨深补上来。这样,朱雨深、老马、孙伟、还有教理科的大刘四个人明天一早出,先坐汽车到芜湖站,再转火车去杭州。住宿、差旅费都免,但不可以带家属。
朱雨深立马和肖蓉说了此事。
肖蓉说:“那你去吧,公费旅游干吗不去?你先打个前站,看看那里有什么好玩的。我们五一结婚后,我都想去那里玩呢。”
朱雨深心里一阵舒畅,因为这种机会在黄镇中学是比较难得的,他也没怎么出过远门。他想这次玩两天,肯定要为他的生活增色不少。也可以说是外出游览,为写作寻找灵感嘛。
老马跟朱雨深讲,在车上要坐蛮长时间的才能到杭州。他吩咐他们几个人每个人带点吃的、喝的,他说这叫穷家富路吗嘛。
实际上朱雨深是个性格独立而又孤僻的人,对于老马的这个提议他有点不情愿。但下午他还是骑车来到街上的那家最大的市,转了一圈,他只买了四罐啤酒、一袋花生米、几根火腿肠出来了。他想,反正自己不想占别人的便宜,这点东西就算送给他们三人吃吧。那些真空包装的鸡腿、鸡翅之类的都很贵,他买不下去。他心里清楚,为了筹钱办婚礼,肖蓉这段时间苦做苦累,还不怎么花钱,他怎么能糟蹋钱呢?
当朱雨深在门口结帐时,现了他的表叔老邢也买了些东西在结帐。接着是寒暄,然后各自付了钱,走出了市。
老邢问朱雨深:“买这么多啤酒,你今天请客吃饭啊?你这人平时不喜欢跟别人打交道,现在是不是变啦?噢,差点忘了告诉你,我也搬到街上来住了。我们家小军花十几万在粮站那边买了一幢房子,房子楼上楼下真不小,搞得又好。现在我们一家人都搬过来了。你还在中学教书吧?你就住学校吧?没事时可要喊我去喝酒噢。这个社会,不多接触人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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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雨深觉得他的话有强词夺理的味道。他只是笑了一下,解释说:“学校组织我们几个老师去杭州玩两天,我这是买点东西在路上吃的。表叔你搬过来了,过段时间我肯定请你来我家吃饭。”
老邢说:“好、好。对了,你刚才说什么,说你要去杭州游玩,这太巧了,我正好有事找你帮个忙。我们家丫头娥皇上次身份证丢了,过年回家她已到派出所照了像重办了。昨天已经办好,拿回来了。但这丫头初五就去杭州上班了,她是没空回来取;我们送过去也不切合实际,邮寄吧也不太方便。你去杭州,正好帮我带给她。你就在这等我一下,我马上回去拿来给你。”
他也不等朱雨深回应,跨上电瓶车就往回奔。朱雨深只好站在那里不动。他看市门口有卖水果的,就买了一些。准备带一点,放一点在家里。
老邢不多久就杀回来了。他把女儿的身份证递给了朱雨深,还把她的手机号报给了朱雨深。
他走后,朱雨深盯了那个身份证看了一会儿。那上面的信息显示邢娥皇比他小四岁,但现在也是个大姑娘了。在他的印象里,娥皇还是那个扎着两个小辫子的黄毛丫头。那张照片据老邢说,是她去年年底拍的。那张脸除了美丽、新潮以外,还透露出一些霸气。她的这个名字也很特别殊,这是李煜的大周后的名字。
朱雨深想起来了,据他所知老邢喜欢听五代十国时的历史说书。听得多了,久而久之,他就对周娥皇这个美貌的、能歌善舞的南唐皇后产生了很大的兴趣。生了个女儿后,他力排众议,就取名为娥皇,以寄托他对古代美女的哀思。
邢娥皇果然也没让他失望,长相一路走好。另外,读书时也能歌善舞,每次学校搞文艺活动,都有她的身影。一度赢得了不少喝彩与掌声。
上次和大姑聊天时,朱雨深好像记得大姑跟他提起过,娥皇应该还没嫁作人妻。说她前几年就去了某大城市的大公司上班,一年挣的钱相当多。老邢家也是因为有了她这女儿才达了。老邢叫他帮这个忙,朱雨深自然不能推辞。他盯着邢娥皇的像片看了好一会儿,心想借此机会,到杭州去找她,也可以一睹这个在外混得好的人的风彩了。
朱雨深他们一行四人倒腾了两部汽车,到芜湖站时已差不多十一点钟了。他们要乘的那趟去杭州的车,在芜城城站的开车点是点整。老马说他早上喝了点牛奶,吃了两个鸡蛋,现在饿了。他提议大伙中饭就在车站解决。
大刘马上提出了反对意见。他说带了这么多吃的,你暂且忍一忍吧,上车喝酒好了。孙伟也是这么说。朱雨深也感到饿了,他说他也想在这里把中饭解决了,随便吃个快餐、炒面什么的就行了。
老马说:“那好,咱们俩这就去吃吧,别管他们俩。”
大刘说:“你们吃过中饭了,上车如果不喝酒了,带的吃的也要拿出来。”
老马和朱雨深都没吱声,他们并肩朝车站西边的一家小吃店走去。
这家店有两个门面,外面还撑了个棚子,共有七八张桌子。此刻来吃饭的人并不多。朱雨深和老马看了一下菜谱。老马自言自语说:“吃什么呢?”
朱雨深说,上车可能还要跟他们喝酒,我们就先来两份炒面垫垫吧。老马没说什么,坐到了外面的一张桌子边。面条上来后,老马边抽烟看着手机新闻,边吃着。朱雨深吃得较快,他看了一下时间,离开车点还有四十分钟,他没有催老马。
这时,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小孩,坐到了朱雨深他们边上的那张桌子上。一看装束,就知道他们应属穷地方的农村人。那男的大约三十多岁的样,人很瘦,病奄奄的样子,穿着陈旧土气,身边摆着两个脏兮兮的包;那个女的,低着头摆弄着怀中的小孩,她的穿着要光鲜一些,头也梳得顺顺的,还带了一个卡;她怀中的孩子,也是穿着旧衣服,戴了一顶破的小布帽。
这时,因为已是中午吃饭的时期,饭店里新来了不少人。有两人已坐到朱雨深和老马这一桌上,开始喊老板点饭菜了。
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面容和善。伺候好了别人后,他来到那一家三口面前,问他们吃些什么。
“烧一个紫菜汤,要两碗饭就行了。”那男的说。
这句话犹如一颗炸弹,把饭店里外的人群炸得一阵骚动,众人的目光都投到了这一桌。老马也是如此,朱雨深的目光也是刚离开又回来了。
饭店老板可能是怀疑自己听错了,他又问道:“就烧一个紫菜汤,两碗饭吗?”
那男人说:“是的”。他侧面的墙上紫菜汤元一份,赫然地写在那里。老板是个圆滑的人,他立马换了一个口吻说:“行、行,你们先坐一会儿,马上就好。”
这时,那个女的终于抬起了头。见到她的庐山真面目后,让朱雨深吃惊不小——她不就是汪小芹吗?听大姑说,前几天她携老公孩子回娘家拜年,今天应该是要回北方的家了。他们是要在此乘火车回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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