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答,慢慢将视线挪走,脑海里浮现起不久前的事。
他把人从睡梦中叫醒,然后好声好气地同那人讲理:
“将从我房中带走的东西还回来。”
刀疤男看过那张曾经被人团得皱皱巴巴的画像,他睡眼朦胧,不怀好意地笑道:“那是你啊?画得不像啊,你有这么俊?”
他语气恶毒,满口污言秽语,“定情信物?是偷偷爬上了哪家千金的床?”
谢昭凌没兴致同他闲聊,只是他不想多生事端,于是耐着性子又重复一遍:“交出来。”
少年目光淡淡的,无波无澜地注视着他。
刀疤男愣了一下,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惊得忙去看他手脚上重新戴起的镣铐,下意识捂住脖子,终于彻底从梦中醒神。
“谁、谁准你来我房间的!”
“不给!快滚出去!”
“来人啊!来——”
后来的事印象不清了。
谢昭凌只记得画面停在最后一幕。
他随手折了床头花瓶中的枝条,而后利落地深深扎进刀疤男的胸膛里。
心脏被木枝贯穿,血很快晕染了衣裳。
谢昭凌从刀疤男的衣襟里翻出他要找的东西,上头已经染了脏血。
他眉头都没皱一下,揣起画像,最后望了一眼床榻,那人双目瞪得铜铃般大,惊恐与错愕永久地定格在脸上。
“……”
“老子问你话呢!你去找老大究竟是要做什么?!”
耳边是愤怒到破音的怒吼声,谢昭凌晃了下神,涣散的瞳光终于又有了聚点。
他转回头,视线轻飘飘地从在场人身上一一掠过。
他当初能从人祭仪式的祭坛上逃脱,甩掉那一村十几名屠户,便不会惧怕眼前这个自称屠夫的人。
他之所以留在这里,是因为他本就无处可去,他好不容易离那个地方远远的。
眼下有人递出橄榄枝,他自然要往上爬。
他喜欢算计和目的都写在眼睛里,毫不遮掩的人。讨厌的,是那些打着庇护和施舍的幌子、却对他虎视眈眈的善人。
譬如捡他回家的养父,就像曾救过他命的巫医,就像逃亡路上给了他一口水、又把他赶回地狱的乡绅。说是救他,实则只为满足一己私欲。
在谢昭凌的世界里,“救”可不是什么好字,那个郑丰南倒是颇对他的胃口。
少年垂着眸子,始终沉默,心中盘算着自己的未来。
猛哥终于耗光了耐心。
他气得满面通红,屠刀一挥,扛在肩上,扭头道:“去,赏这狗儿的一碗饭,吃饱了,再叫他去底下给老大赔罪。”
两个小弟对视一眼,忙去办了。片刻功夫,两人抬着一缸泔水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