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计划得很完美,然而真正亲临洪灾现场,很快沈千恩发现,一切比她想象中,要困难得多。
在安全正常的宁平县找人,已经十分不容易,如今在洪灾后的宁平县找人,简直就是难如登天。
忙了一整天下来,沈千恩感觉人都快虚脱了,不仅半点有关霍廷的消息都没收到,甚至连苏家人的踪迹都没找到。
这就算了,更可气的是,在找人的过程中,她虽然已经很谨慎小心,但毕竟是在雨后洪灾的县城里寻人,流了一天的汗不说,身上沾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有雨水,有泥水,有坍塌的土灰,甚至还不小心踩到了动物的尸体,差点一头栽下去……
别说保持美丽优雅的模样了,脸能保持干净都算不错的了。
在天即将黑下的时候,沈千恩又回到了车站附近。
毕竟火车站和汽车站都在这个区域,这里的流动人口,是最多的。
她身为一个女人,身上带着大把现金,肯定会被人盯上。
一旦落单,后果不堪设想。
而站在人群面前,不仅找人方便,而且也不容易被坏人惦记上。
此时,沈千恩一边听着别人的汇报,一边给他们一个个结账。
第一天给钱必须要及时干脆,这样第二天才会吸引更多的人帮她干活。
好不容易把钱结得差不多了,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沈千恩闻声抬头,便见前方不远处,涌出了一拨人。
天已经黑了,全县停电,大家只能倚靠手电筒照路,隐约间,沈千恩只能看到人头攒动,似乎男女老少都有,但完全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火车站有新的乘客来了吗?”沈千恩连忙道,心想找了一天没找到霍廷和苏家人,也许他们现在才刚刚到?
“哪能啊,雨太大,火车中午就停了,不过火车站旁边,不是有条贯穿全县的护城河么,据说早晨下了暴雨以后,不少人被冲进河里,沿着河一路流下来,运气好的被拦住救下,运气不好的就……”
“一开始还把人送去县医院,后来县医院爆满,送上去也麻烦,就索性把人都放在火车站了。”
“还好火车站里正好有几个出差的医生,关键时刻搭把手救人一命,不过受伤的人太多了,救都来不及,我下午过去的时候,还看到满地躺着人呢。”
“那条河经过了火车站,在汽车站附近也能看得到,就在前面,姑娘要去看看吗?”
“找了一天没找到人,也许你要找的人,会不会在里面啊?”
沈千恩今天也去火车站走了一趟,不过是早晨去的,等她全县绕了一圈在回来时,天都黑了,所以没再去火车站,直接回到汽车站来了,没想到火车站里竟然还发生了这些事。
她犹豫了一下,看着前方距离自己不远的河岸,从这个位置没法下水,只能靠着护栏看一看,倒是十分安全。
沈千恩试探地往前走了几步,拿出手电筒随意照了一下。
下一秒,便见一具浑身扭曲的尸体,沿着河水漂了下来……
沈千恩虽然活了两世,但一直都生活在淳朴的农村和奢华的豪门中,哪里亲眼见过尸体,整个人一懵,大脑一片空白。
下一瞬,她感觉有什么东西碰到了她的脚。
沈千恩低下头,便见不知什么时候,脚边竟然多了一只手!
手的主人此时躺在墙角,浑身都是污血,脏兮兮地泡在泥里,脸上,头发上,也都是恶心的污泥,看得让人想吐。
沈千恩尖叫一声,接连的惊吓全都转化为了愤怒,她跳起来拎起伞拼命地打了几下,把一旁的箱子被打落,重重压住了那个人。
直到看不到任何和人有关的东西,确定这些东西不会碍到她碰到她后,沈千恩才尖叫着跑回原地。
见大家还站在原地一脸茫然地看着她,沈千恩吓得魂都快飞了:“尸体……我看到了尸体……”
当天晚上,沈千恩住进了她早就预定的房间,一整晚都没睡好。
她并不知道,那被压在箱子地下的人,并没有死去。
腹部伤口汩汩流着血,因为泡在水里太久,体温流失外加上伤口感染,令倒在地上的男人几乎无法动弹。
箱子压着他的身体,挡住了他唯一的视线,男人昏昏沉沉地躺着,连拿开箱子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凭靠一丝求生的本能,用唯一能动弹的手指,不断敲击着箱子,发出响声。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像是一辈子那么漫长,久到男人几乎快要放弃陷入昏迷的时候,耳边突然出现了嘈杂的声音。
有男有女,似乎在朝着他的这个方向走来。
不过走了一阵后,大部分人都停了下来,只剩下一道脚步声传来,并且距离他越来越近。
男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敲了箱子一下。
可惜他运气不大好,敲击的声音恰好和那个人的脚步声重迭。
那人似乎没有听到他的求救声,很快从他身边走过。
男人看着眼前的黑暗,眼中最后一丝光亮渐渐暗淡下去。
就在他即将闭上眼睛的那一瞬,原本已经走开的脚步声忽然一顿。
脚步声的主人似乎注意到了什么,在原地停留了片刻后,竟然又慢慢返回,略微有些迟疑地停在了他的身边。
下一瞬,箱子被人掀开。
手电筒的光亮刺破黑暗,照亮他的双眼,男人吃力地抬起眼皮,终于看到了脚步声的主人。
一位瘦弱的少女正低下头,震惊地看着他。
“纪医生,这里还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