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她舍出几分笑颜色,唤道:“小邓师傅。”
&esp;&esp;小邓转身,清秀的面容似罩寒冰,甚而透着轻鄙。
&esp;&esp;这完全不是官来仪惯受的脸色,小邓发言更出乎她意料:“你别再找我,往后咱们休要见面。”说话间,嫌恶更加流露。
&esp;&esp;官来仪自问敷衍小邓已属纡尊降贵,哪里受得他这般轻视?便不管借钱、留后路的盘算,没好气道:“巧了,我找你正是要说‘咱们休要再见面’。”
&esp;&esp;小邓脸色更坏,“你家惹出这等丑事,还有脸说见谁不见?”
&esp;&esp;“丑事”两字恰恰触中官来仪心病,她半惊半怒问:“我家哪有什么丑事?”
&esp;&esp;“你爹滥赌,欠了一屁股债……”
&esp;&esp;“你头一日知道我爹有这毛病?当日你说无论我家怎么艰难,你不离不弃。”
&esp;&esp;“我当时没料到赌坊讨债追到绣坊……”小邓嘴巴张合几下,凑近她压低声音,道:“闹到把你的肚兜、鞋子黏在大门上。——不知用什么糨糊沾黏,半天卸不下来。”
&esp;&esp;女子的小衣、鞋子在人前呈露,几乎等同物主女身精赤条条示众,官来仪听小邓一上来便咬定自己遭了这等羞辱,气血上涌一阵头晕。
&esp;&esp;小邓犹豫片晌,将她扶靠向路旁大树。
&esp;&esp;“何时……”官来仪甩开他手,虚声问道。
&esp;&esp;小邓领会她的意思,答了日子,恰是她绣坊遇险的翌日。
&esp;&esp;那两混混轻薄她不成,竟又使这阴招?官来仪肚里气苦,嘴上道:“怎能断定是赌坊找我家讨债?或者其他人得罪……”
&esp;&esp;“绣坊和裁缝铺大门都让人泼粪,写了字‘官家好赌,欠钱不还’,绣坊除你以外,有谁人姓官?”
&esp;&esp;“那……他们可以随便找来肚兜鞋子充数……”
&esp;&esp;“你当我傻子?”小邓忍不住大声道:“那鞋子用‘红光紫雾’裁成,那等布料难寻,绣坊除了你,无人得过。”
&esp;&esp;官来仪一惊,当日她惶急奔逃回家,到家才发现落了一只鞋子,然而受惊太过,不敢再出门沿路寻找。
&esp;&esp;小邓平伏火气,压低声量,道:“鞋子既是你的,肚兜不是你的是谁的?”
&esp;&esp;“陷害,这是陷害。”官来仪硬声道,一股不安油然而生,她隐约觉出还有什么更不对劲、更要命的东西等在前头。
&esp;&esp;“谁陷害你?为何陷害你?为何放着其他法子不用,巴巴寻来‘红光紫雾’布料裁成鞋子?绣坊让人泼粪之后,你便不到绣坊,不正是心虚,怕撞上赌坊讨债?”
&esp;&esp;官来仪紧闭双唇,她怎能说赌坊混混确实上绣坊轻薄她,但韩赵娘子半路相救?怎能说她坑害韩赵娘子,自个儿安然逃脱,所以鞋子属于她不假,但肚兜不论如何与她无干?
&esp;&esp;小邓又道:“女子贴身衣物叫人取了去,任谁都猜到出什么事。众人皆知你我相好,这等消息传开,我头都抬不起来。”
&esp;&esp;“你……你以为我失身于匪人?”官来仪瞪住小邓,目眦欲裂,自己分明完壁之身,居然让人看做失节淫妇?她再顾不上羞耻,脱口道:“我清清白白,可以找稳婆验身。”
&esp;&esp;大抵她口气刀切斧砍,小邓倒有叁分动摇,最后依然一挥手,“口说无凭,纵然稳婆能证明,难道你还四处同人辩白?”
&esp;&esp;官来仪无词可驳。
&esp;&esp;小邓叹道:“念在咱们好过一场,我给你想辙。近日宫里招绣娘,倘使你验身过关,在宫里总有一口饭吃。要不,进大户人家做针线娘……”
&esp;&esp;“你还会不会说人话?”官来仪气得发抖,“宫里绣娘到四十岁才放出来,我终身大事还有指望?让我做婢女,我宁可死了,我……”她原要提叶家婚事争口气,话到嘴边当即咽住。
&esp;&esp;她跟小邓八成要不欢而散,道出叶家婚事,谁知小邓会不会眼红,拿绣坊丑事作文章,从中破坏?
&esp;&esp;小邓道:“我说的是好话,依不依随你。顾记在京城绣坊里数一数二,出了事传遍同行,人人晓得顾记有绣娘让赌坊欺负。坊里绣娘要维护名声,撇清嫌疑,都向外说你的姓氏年龄、模样身世。”
&esp;&esp;官来仪的脸唰地血色尽褪,她一心同小邓分证清白,此刻方才领悟自己先前心头不安为的什么原故:她的鞋子连同不知是谁的肚兜公然示众,不单小邓,人人都要误会她让歹人奸占。
&esp;&esp;怎么回事?她呆若木鸡,绣坊遇险那事若压不住,也该是韩赵娘子做替死鬼,坊里流传她受辱的消息啊?怎地到头来,没听小邓提及韩赵娘子一次,她自己反倒身败名裂了?
&esp;&esp;官来仪簌簌发抖,京城几家大绣坊少说上千人,那么,至少有上千张嘴在外头说她遭受强暴?流言出了绣坊,传进京城大小绣庄,接下来,还要飘到多少人耳里?
&esp;&esp;她想到这里,便彷佛当着天下人面前给剥得精光,受一刀刀凌迟。
&esp;&esp;小邓见她面色灰败,毕竟是心悦过的姑娘,因叹道:“你听我劝,你名声坏了,其他绣坊断然不肯收人,即便拨零星绣件让你做,一准儿借故压工钱。你家就靠你挣饭吃,你不进宫,也不做大家婢,难道喝西北风?”
&esp;&esp;官来仪晃晃荡荡回到大杂院,路上踏进几滩小泥淖脏了鞋子都没留意,她满心盼望叶家亲事快成,好脱离身畔这些糟心事。
&esp;&esp;走到院门口,远远一个中年男子立在她家租赁的房门前,依稀便是叶举人家的管事。
&esp;&esp;官来仪一颗心热了起来,这人可是来报佳音?
&esp;&esp;由屋里前来应门的官老爷似乎与女儿想到一块儿,见到那管事便满面堆笑。
&esp;&esp;“呸。”那管事一口浓痰重重啐在官老爷笑脸上。
&esp;&esp;官老爷还没反应过来,那管事推搡他一把。
&esp;&esp;“狗娘养的,黑心烂肚肠,闺女一只破鞋,居然好意思大夸特夸?多亏爷留了心眼,上你说她干活的绣坊打听,果然你家闺女女红好,干的事也好,让人剥了衣鞋晾大门口,身子都不知经了几个男人的手。爷要稀里糊涂在我家老爷跟前举荐她,将来她老底儿教人揭开,我全家倒楣。”
&esp;&esp;官老爷喊冤力言女儿清白,管事言之凿凿,从官来仪开始骂起,直骂到官家祖宗八代,官老爷气急败坏撂话:“我女儿果真名节有损,我头一个容不下她,亲自押她进尼姑庵,一辈子不放出来。”
&esp;&esp;两人争吵凶烈,大杂院的人扶老携幼出来瞧热闹,一只只眼睛盯着,笑吟吟像苍蝇见了血。
&esp;&esp;官来仪一屁股瘫坐泥地上,再站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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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1不好意思这次更新迟了,到今天还是很容易累,一困就要直接睡倒,脑子无法开工
&esp;&esp;我希望能让更新进度快些,能写就尽量写,不过如果真的情况不允许,这周下次更新可能要休更&esp;(へ\)
&esp;&esp;2请勿盗文,pycat学人猫退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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