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予臻慌忙错开眼神,而与此同时,李南承那只插兜的手又突然拍在沈予臻的肩膀上,四目相对,沈予臻仿佛做错事被抓包一般,眸中闪过一丝惊惧。
“阿臻,老陈对你印象还不错——你帮我个忙呗,好不好?”
沈予臻没吭声,但李南承的正经事已经让方才的失重感一扫而光,他恢复了常态,对李南承即将对自己提出的请求洗耳恭听。
“我想知道苏渔的过往。”
话音刚落,沈予臻仿佛再次失去重心,垂直下坠到无尽的深渊。
李南承想了解一个人,一个女孩。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对其他人产生好奇,甚至想要探听她的过去,大概这样才算是弥补了她生命中缺失的时光——就像他当初愿意接纳沈予臻那间破旧的家一样。
“苏渔?那天在酒吧,坐你车来的女孩?”
大概是不死心,沈予臻再次向李南承确认,却得到了同样肯定的答案。
“嗯,就是她。”
李南承在回答的同时,将两只手都抽了回来,懒洋洋地揣进了裤兜。
“老陈之前应该跟苏渔有点交情,我估计对她小时候的事,怎么也了解一些。”
沈予臻张了张口,本来是想追问他——你这么迫切想要了解苏渔的曾经,是对她有意思吗?
只是话到嘴边,沈予臻回答了声“好”,便没再多问。
李南承告诉了些关于苏渔曾不小心说出口的细节,便撺掇着沈予臻去试探陈逾川,自己则偷偷躲在厨房,悄悄藏了个耳朵。
一切都如他计划的那般发展顺利。
苏渔的母亲是在她三岁时离开的。
当时苏洺忙于警局的工作,有时候连顿饭都顾不上给苏渔做,便跟上级打了报告,时常将苏渔放到警局,谁得空儿的时候还能帮忙照看下,顺便蹭口警局食堂的饭菜。
苏渔就是在警察叔叔们的照顾下长大的,陈逾川便是其中一位。
柯嘉韵有时候还会把苏渔接到家里,毕竟女孩子还是要有妈妈陪伴。
“不过这样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老苏他啊,人老实,办事又稳重,是个老好人,没能再成家,我们都替他可惜,于是便四处张罗着,给他说成了一门婚事。”
那年苏渔八岁,她有了一个新家,继母待她很好,将家里大大小小事都打理得井井有条,苏渔终于感受到一个完整的家有多么温暖。
一年后,苏渔的妹妹出生了。
她感受着妹妹带给这个家的活力,但同时也意识到自己对于这个家的负担。
——继母没有工作,一家四口都靠苏洺那点微薄的工资支持着,她要上学,妹妹要补营养,全家四张嘴吃饭,她分明发现了继母为了他们吃得饱,自己勒紧了裤腰带。
于是,她偷偷联系了自己的姑姑。
“老苏那个姐姐啊,嫁了个外地商人,家庭生活过得很富足,只是一直没能有个孩子……当时老苏的前妻刚跑,她就提出过把小鱼儿接过去养,后来老苏二婚,她又提过一次,但是老苏这个人啊,舍不得自己闺女,说什么都不肯,哪怕自己累点苦点都不在乎。”
那天苏洺下班回来,见到姐姐坐在自家客厅里等他,脸色比蹲守罪犯几天几夜还要疲惫。
她说明了来意,并询问了苏渔的意见。
最终,苏洺没能挽留住自己的闺女,他只是怪自己没有能力。
“自那以后,小鱼儿就离开了京安,老苏一休假就去外地看她……直到苏洺姐姐家出了事。”
初三那年,苏渔的姑姑出了场车祸当场死亡,苏洺本来打算将苏渔接回家,谁成想他那年为了追捕罪犯,被刺了好几刀,自己都还要靠苏渔继母照料,更别提照顾苏渔了。
于是苏渔又在姑父家里住了三年。
然而高考结束那天,苏渔回到家却发现,一场大火将整座别墅葬送在风中余烬里,连同她姑父的生命一起,付之一炬。
她再次失去了庇护所。
那之后,她回京安短暂住了几天,只是跟继母和妹妹都没有儿时那般亲近了。
转月初,她收到了录取通知书,便就此搬入了宿舍,继续她孤零零的人生。
“苏渔她姑父的死,那场大火——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吗?”
在陈逾川叙述的末尾,李南承突然想起苏渔曾在自己耳边戏谑的一句“如果我杀了人呢?”——如果那不是谎言呢?
“你这话——意有所指啊?”
陈逾川神色不明地望着突然从厨房冒出头来的李南承,撇了撇嘴,并不正面回答他的话。
“全都烧没了,就算有可疑的地方,也早就一干二净——况且,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
“那苏渔——她在大学期间呢?按理说她现在该读大三啊,我听同学说,她中间休学过?为什么?”
李南承干脆也不装了,直接从厨房绕了出来,死死盯着陈逾川,挨着他的位置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却被陈逾川不动声色地移开了。
“她那会生病了,但是具体原因,我们也无从得知——那孩子把自己封闭起来了,任谁问都不肯说,现在算是好转些,才又继续读书了吧。”
“你们没注意过她身边什么可疑的人?”
“小鱼儿又不是犯人,我们怎么可能二十四小时监视她?”陈逾川责怪地瞥了李南承一眼,“她有自己的自由,我们太过逼迫,反而会让她更走向极端。”
“那你们做长辈的也不能不闻不问啊!”
李南承有点埋怨这几个大男人的粗线条,干警察的怎么能连自家闺女的心思都觉察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