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双眼睛齐刷刷向沈予臻望去,然而沈予臻却依然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似乎并不意外。
“是啊,我回来了。”
沈予臻这个人啊,明明说着最热切的话,可给人的感觉还是冷冰冰的。
身旁的李南承试图纠正有些痴呆的陈逾川,但却被他凶了回去,吓得李南承还以为原本的那个陈逾川回来了。
感情不管他是不是认对了儿子,反正只要那个人身边是李南承,他就要大发雷霆。
还真是霸道。
李南承见陈逾川只认沈予臻这个儿子,干脆就给陈桑使了个眼色,招呼祈年一起去客厅等着了。
或许沈予臻还能从陈逾川的嘴巴里问出点什么有用的信息。
而想要证实自己心中所想的沈予臻也正有此意。
待三个人的脚步声走远,沈予臻才不慌不满地确认了他们的位置,然后再次回到了床尾,静静地望着陈逾川。
沈予臻对陈逾川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虽然他大概已经猜到当年平白无故将李南承和自己赶出大院,是想假借监视嫌疑人的名义,光明正大地给当时还是孩子的他们提供警方的保护。
只是他什么也没有辩解,哪怕被李南承气进了icu,他依然守口如瓶。
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揭开真相后的残酷与危险。
他的确老了很多,但还不至于老糊涂。
“中风和痴呆这件事,对你和那群人来说都是意外——或许你因为中风行动迟缓、记忆力衰退,但也恰恰成为了你的庇护,因为这样的你,在那群人眼里,就不再是致命的威胁。”
沈予臻没什么感情地将自己的猜测和盘托出,像是在陈述一段无可争辩的事实。
“陈叔,这么多年来,您一直在暗地里调查对吗?关于我的那件绑架案,并不是——或许是从我小姑小姑父出事起,或许还要更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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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警局出发前,祈年给沈予臻铺垫的那段故事,多少给了沈予臻一些启发——对沈觅和李璟涉的死亡,他多年来试图寻找着突破口,可眼下看来,或许是自己舍近求远了。
沈予臻没有再说多余的话,在沉寂的气氛之中,他胜券在握地等待一个答案。
良久,方才还意识不清的陈逾川突然笑了,只是顾左右而言他。
“我从来不担心李南承那个臭小子会长歪,毕竟他身上流着最为纯正的李家血脉,李家人的刚正不阿和那股子倔强,全在他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反倒是你——予臻啊,你聪明又机警,但你没有感情,也就没有弱点,令人捉摸不透,在看着你长大的年岁里,我总怕你会误入歧途。”
陈逾川的身体确实不如往年硬朗,他不住地咳嗽了几声,语气里颇为忧心忡忡地询问道:“予臻啊,你离开的这些年,到底发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知道的,远比您想象得还要多。”
沈予臻的语气极为平淡,仿佛他眼下能洞察一切本就是理所应当。
“但仅限于猜测,还需要您亲口证实。”
陈逾川只是疲惫地扯了扯嘴角,望着站在床尾的沈予臻沉沉地叹了口气:“你身上留着你母亲的血,又因被沈觅抚养长大而有她独一份的气质——予臻啊,你真是温柔得固执。”
沈予臻却并没有理会陈逾川这句说不上是称赞的话,反而直白询问道:“您和我母亲、还有小姑,曾经是旧识对吗?”
陈逾川没否认,只是听沈予臻继续放出零星的消息,逼迫他缴枪卸甲。
“当年我被不明组织绑架,我不明白为什么在等待警方救援的时间里,绑匪会对我毫发无伤。”沈予臻顿了顿,故意放慢语速观察陈逾川的表情,才继续道,“事实上,我在半昏迷半清醒的状态里,听到了他们模糊的对话……总之我猜测,对方的头目是故意放走我的——这也引起了您的怀疑吧。”
“原来你是从那时候开始,就意识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了啊。”
虽然陈逾川的痴呆是故意装出来的,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中风,脑子不如往日灵光,说话语速也慢了很多,甚至有些不清楚。
沈予臻极为耐心地听陈逾川说完,才不紧不慢道:“还要更早,大概是从我母亲离世开始。”
那时候的沈予臻,也不过四岁而已。
四岁的孩子,还没见过这世间的美好,就因为母亲死亡的悲剧将自己的全部人生置于灰暗之中,试图用完美的伪装骗过所有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睛,沉默而孤独地寻找真相。
“我还记得沈觅把你接进李家那天——你几乎没有什么情绪,不哭不闹,对安时的死,甚至没有一点意外和痛苦,当时嘉韵还以为你是太小,还不懂得亲人的离世意味着什么,对你也就更加心疼几分。”
“怕我误入歧途的除了您,大概还有小姑吧。”
沈予臻什么都明白,但那之后所有的分岔路,都是他固执的选择。
“我知道您一直在保护我和阿承,不管是出于长辈的照顾,还是为您没能改变死局的愧疚,我都感激您……阿承他,不知道其中许多事,因为对您的误会做出了许多出格的事,我替他再向您说声抱歉。”
话毕,沈予臻郑重地向陈逾川鞠了一躬,语气诚恳。
其实就像柯嘉韵说的那般,陈逾川被气进icu,李南承当时在书房与陈桑作出的过激行为只是其中一个因素。
再说在陈逾川眼里,李南承一直就是个口是心非的混蛋小孩,而且他从小没了父母,又没了李家长辈庇佑,本身就很令人心疼,但他还能这般张扬又乐观地野蛮成长,属实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