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个人一点不致命又没有任何后遗症的小伤病算得?了什么呢?况且还是“为了你好”,有着殚精竭虑的苦衷。
可事情不该这么算,没有人活该因为另一个人的苦痛在受到对方莫名伤害时一笔揭过。
被伤害被抛弃的阴影自那时种下?绵延到了现在,梅筠枫早发现沈青浩总是对于会被他甩开有着莫名的恐惧与直觉,而?他也的确每一次都成功地加深了这层阴影,从无?疏漏。
在这一层世界里,沈青浩念念不忘,他也该直面这逃避了近八年的事实了。
“对不……”
他的话语终止在猝不及防的一个拥抱中?,这拥抱带着像是要嵌入骨髓融为一体的炙热与疼痛,梅筠枫在提醒他出血了这个选择上犹豫了一会儿,最终默认了沈青浩自己搞出的幻境出点血没什么大事,抬起胳膊搂了回去?,安抚着过于嶙峋到有些硌手的单薄后背。
“你想要听什么?”
这位半骨头架子一口?咬在了他的脖颈上,可不知?道是不是病太久了没力气,来势汹汹想叨下?一块血肉的动作?最后只留下?了个不深的牙印,到最后成了委委屈屈的又舔又啃,梅筠枫莫名有种被家养的小动物撒娇糊了满脖子口?水的感觉。
“我恨死你了。”
梅筠枫:“……”他如临大敌了半天,结果这位出息的沈兄就拿这么一句带着哭腔软软糯糯的五个字对付他,这撒娇怪,再叫下?去?他都要禽兽得?心猿意?马了。
“行,我禽兽,我是个大混蛋。还有什么想骂的?或者想要我哄的?”
沈青浩红着一双兔子眼?,带着一张少年脸,从梅筠枫的脖子上恋恋不舍地挪开了嘴,盯着他半响,险些把梅筠枫盯得?兽性大发,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梅筠枫的手指展平,套了个圈上去?。
看着沈青浩带着一张眼?泪半干的脸自豪地竖起无?名指展示同款戒指的梅筠枫:“……”
槽多无?口?,且不说沈青浩是从哪儿把戒指变出来的,毕竟这是他的地盘他说了算。但亲爱的,前一秒你不是还恨得?要死吗?
还有,谁家超特级晋级这种时刻把时光倒到八年前在被伤得?最重的时候求婚?
这是什么奇葩品种的恋爱脑?梅筠枫简直想摇着这小疯子的脑袋让他清醒一点,想一想他现在还没找到突破方向的晋级。
然而?沈青浩已经拉着梅筠枫下?了地,他身上还穿着病号服,和?打了几个小时衣衫褴褛的梅筠枫在一起,一点都不庄重正式,甚至有些荒谬之感。
可他胸前那刺眼?的血迹却好似一颗九死不悔的真心一样,让人不忍辜负,哪怕有再多的顾忌与思绪都要停驻在这一刻,听他用着一刻少年的脸和?近乎偏执的语气将话郑重地说完:“这世间既然已经尽是梅筠枫的触角所能抵达之地,那我就向世间告知?,从此以后,基特局行动处处长,阎王大人梅筠枫和?我命数相连,结为伴侣,此生不渝。梅筠枫,你愿意?吗?你答应吗?”
再没有任何一个求婚抵得?过当下?了,梅筠枫忽而?贴了上去?,六个字含混而?清晰地从交缠的唇齿间溢出。
“我愿意?,我答应。”
每一份自诩的理智都只?不过是尚未遇见燎原烈火般的心动,只?不过是简单的温存,却?足以?将一切险阻顾虑焚毁,在神魂血肉之间浸满醇厚美酒,可叫人神魂颠倒,哪管天翻地覆洪水滔天,只?想?将此刻延绵至地老天荒,永世沉沦。
于是沈青浩在病房里给自己拐了个未婚夫,医学奇迹地当天出院,两只?手紧握着,带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招摇过市。
回到家里沈先生和周女士谁都没问?什么,只?不过原本习惯性放置的三副碗筷或者六副碗筷变成?了永久性的四副,出门的时候两个长辈将“我儿子”彻底变成?了“我家两个儿子”。
沈青浩这人说大气?也怪小气?的,被梅筠枫拐到他大学中当了既不金也不银的寝室中“藏”的娇,就也得照猫画虎来上一回。只?不过这一次的校园热闹非凡,不论是教授、同学还是社团活动校运会等都格外的真实,校门也随时敞开着。
两人没参与班级任何职位竞选,将校园周边各大餐馆小吃逛了个遍,在寝室住了一年就搬了出来。早八的时候,沈青浩总是要把前一天晚上熬夜赶作?业打游戏的梅筠枫薅起?来,让大少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随后把迷迷糊糊的大少爷端到后座,让清晨微凉的风给少爷醒个神。
梅筠枫:“……”这货之前还发?疯说他喜欢废物呢,熬夜吃货打游戏拖延症,到底谁的审美诡异些?他能对这种诋毁和侮辱申请制裁吗?
然而确然是格外快乐又新奇的四年,补足了他对大学生活的很多认知。多么无忧无虑又青春活力的四年啊。
眼前毕业典礼的场景慢慢融化,覆盖了他之前带着沈青浩经历的那个“四年”的所有?印象,于是骤然坠落在一片阴冷与血气?之中,梅筠枫愣了愣才?回忆起?刻骨又熟悉的陌生记忆。
对,这些记忆沈青浩曾经都看过的。
梅筠枫一声没吭,温习着几乎要将全身?皮肤烧起?来的热度,以?及与之相反的自骨髓中散出的疼痛与阴寒,进行改造后的排异反应冲击得他灵魂与五脏一阵阵排山倒海地难受,即使是空腹也感觉胃酸几乎返到了嗓子眼,全身?的骨头像是被人碎在血肉之中,每一个细胞间都呼啸着死亡的阴影,一时也分不清这算不算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