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口罩的映衬得本就白皙的肤色更加惊心动魄,他的眼睛就算不笑也微微弯着,形状仿佛含春的桃花,本该上扬的眼尾显出微微下垂的弧度,显得莫名乖巧。
安德烈看着温漓,金色的眼眸之中不知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后他动了动带着镣铐的手,铁链因为摩擦发出喀哒声响。
还没等他抬起手,一声叹气轻轻拂过耳畔,随后那双白皙的手指拖着杯子抵在他的唇边,手指的主人无奈地垂着眼:“出于安全考虑,我现在不能解开你的手铐,喝吧。”
安德烈垂眸看了看唇边的杯子,就着杯子喝下水。
口中有一股涩味,但是安德烈知道这已经是经过处理的饮用水。
雌虫的举止很有教养,从他喝水这个简单的姿态就能看出,他受教育的程度绝对不低。
温漓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打量着安德烈,人下意识做出的行动往往比较真实,面前这只雌虫即使是满身狼狈也依旧难掩通身的贵气。
他应该是遇到了什么特殊情况遇难了才会沦落至此的吧?
就和他一样。
温漓抿了抿唇,垂下眼。
一杯水很快见了底,温漓拿着杯子正要起身忽然听到一声低沉的道谢,手指微顿,有些意外。
安德烈半闭着眼眸缩回了角落的阴影之中。
他现在的状态非常糟糕。
多处金属碎裂划出来的伤口,腿骨断了,手臂也折了,但是最严重的是断裂的肋骨,细碎的骨渣顺着血液游走若是扎进内脏那才真是雪上加霜。
他现在的卫生情况堪忧,很可能会造成二次感染,他需要药物,但是现在显然无法获得。
唯一的方法就是自愈,s+级别的雌虫的治愈能力强悍,但是自愈的前提是足够的休息,因此他需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
他闭着眼,身体做出自我保护的动作,蜷缩在阴影之中,像是一个随意被丢弃在垃圾堆里的废物。
温漓打量着安德烈,这只雌虫不太一样,他没有因为他的一时心软向他求救,也没有做什么越界的举动,除了刚刚的道谢没有再说任何一句话,安静地过分。
细碎的银发在额前微微晃动,明明房间中现在没有风,为什么会无风而动?
温漓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只雌虫在发抖。
“簌簌——”
安德烈倏忽睁眼,冷光好似寒刀,双眸之中厉色难掩,铁链哗啦作响。
温漓看着抓住自己手腕的安德烈倒抽了口凉气:“放…放手。”
安德烈看着掉在自己小腿上的抹布以及洒了大半的水,缓缓松开了手。
温漓犹豫许久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打算把自己剩余不多的水用来给安德烈处理伤口,没想到对方这一握差点让他的手腕直接报废,水也洒了一地。
温漓揉着自己发疼的手腕皱着眉看着地面上因为高温快速蒸发的水渍满眼惋惜。
“抱歉。”
温漓有个心软的毛病,无论对方做错了什么只要和他道歉,一般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看着安德烈满身狼狈垂头道歉的模样,口中责骂的话语无法出口,只能嘟囔着惋惜。
温漓咬了咬牙,起身将过滤器中仅剩的一点水倒出来,打湿抹布后朝安德烈走去:“我身边没有伤药,但是伤口不处理不行,只能先清理一下。”
解释完自己要做什么,温漓伸手解开安德烈的衣物,干净的布料擦过伤口逐渐被染得脏污,温漓的脸色也越发难看。
为了赚取学费他曾接过诊所里照顾病人伤患的活计,一般就是给医生打杂干的都是脏活累活,处理简单的伤口包扎。诊所所在的地段还算太平,但偶尔也会有些帮派混混火拼受伤。温漓在医生旁边耳濡目染看了不少也学了不少,有些时候诊所里头忙不过来,他也能搭把手。
温漓自认为自己也算见过“世面”,可是安德烈身上的伤着实让他大为震惊。
对方能活着简直就是奇迹。
除去身上那些擦伤淤血不说,他的手臂断裂,胸口心脏周围因为肋骨断裂凹陷了一个大坑,皮肉映出血色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他花的五千星币可不能打水漂,事到如今只能撑着头皮硬上。
一个小时后,看着地上染了血的四五块布料肉疼地闭了闭眼,最后一点过滤水也已经用完了,幸运的是他也算草草处理完了这只雌虫的伤口。
脖子因为长时间僵直有些酸疼,温漓眨了眨眼,下意识地嘱咐:“不要碰水,不要移动伤处,要遵循医嘱按时……”
“吃药”两个字被温漓及时吞回腹中,他有些懊恼自己的肌肉记忆,下意识就把当初诊所里教的那一套说出口了。
没等温漓想到如何圆回尴尬,一声致谢再次响起,温漓抬起头落入了一双异常平静的金眸中。
这位“病患”看起来非常冷静,毫不慌张仿佛受伤的并不是他。温漓从未见过这样的患者,想当初那些天天火拼的混混来了诊所里也是哭爹喊娘,没几分钟就要拽着医生问自己会不会死。
他们的心中充满害怕、恐惧和惊慌,他们的面容因为疼痛扭曲着,口中发出刺耳的咒骂或是哭号。
雌虫的声音全哑了,但是除了这点好像没有任何异常。
温漓能感觉到清理时他手下的肌肤因为疼痛控制不住地发抖,但是整个过程他没有听到任何痛吟。
这只雌虫会死吗?
这么多的伤口,溃烂化脓二次感染,没有药物治疗,没有有营养的食物,甚至没有足够填饱肚子的东西……
他能在这个凶残冷漠的垃圾星活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