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将他吹得全身起鸡皮疙瘩,看到靳鸩时他还愣了几秒,正准备出声询问时就看到对方正笨手笨脚地将一条黑色围巾往他脖子上套。
围巾上还带着他身上的温度,缠绕在闻牧之的脖颈间,他抬头看着面前逆光站着的男人,感觉外面的天似乎也没那么冷了。
“早点回来。”靳鸩轻声道。
男人低哑的嗓音在寒风中显得格外渺小,却又像是敲在闻牧之的心口,让他心跳加速。
“好。”闻牧之看着他的眼睛,笑着回应了一声。
随着他离开,靳鸩也转身回了单元楼。
戴着围巾确实要暖和许多,闻牧之坐上了出租车,去了手机上新发来的地址。
这是印玫青梅竹马严岩发来的地址,他也是恰逢过年回了家里。
他老家离市区有些距离,车子行驶在雪地里有些慢,因此开了将近一小时才到。
那是一栋新翻没多久的自建房,门口的院子里有几只在到处乱跑的鸡,坐在门口的黑狗看见车子停下就开始狂吠。
闻牧之跟司机商量了几句后就拿着在途中买的礼品下了车,司机找了个空地停了车等他。
一个青年闻声从里面快步走出来,对着还在乱吠的黑狗喝了几声,随后挡在狗跟前,热情邀请闻牧之进去坐。
自建房里烧着火炉,里面很暖和,大圆桌上摆放着几盘花生瓜果糖,两个中年人看到他就满脸笑容地站起来。
在经过拜年之类的寒暄,几个人才坐了下来,开始正式交谈。
那些尘封多年的往事每次提起都让他们无比难受。
他们亲眼看着那幸福鲜活的一家逐渐分崩离析,看着邻居常年陷入痛苦中,看着他们为女儿讨公道却被弄得一身是伤。
可是他们太渺小了,什么都帮不上。
“他们最开始去学校,是想让校长给他们一个交代,因为那段时间他们意识到小玫不对,还以为是自己礼没送到位,让学校不满了。于是他们就给校领导和老师们都送了礼,除了那几个老师没收,那几个领导不仅收了还再三保证会照顾印玫,然而呢?”
女人抹了抹眼睛,声音似乎有些颤抖,“他们不仅没照顾印玫,还在她正常出去上课的一天里死在了学校里,还是他们几乎没什么人会去的实验楼,这没问题吗?”
闻牧之眸光微滞,想到了上学时那栋新修没多久的实验楼。
据说因为修了还没投钱去买器械,所以不怎么让学生进入。
但因为里面新搬了两架钢琴,所以音乐课被要求进去上,实验楼也因此被打开了。
也正是因为进出的人比较少,还没来得及安摄像头,所以很多小情侣有了新的约会地,而同样的,印玫不是自杀的也就缺乏证据。
因为印玫本就是个外表坚强的性格,所以在学校被欺负了她也一直都忍着不说,严岩也是因为看到她手上的伤才疑心的。
他当时出手帮了几次,也被混混们摁着打过几次,但他依然会阻止他们欺负印玫。
可是后来,印玫离他越来越远了,说好了一起考大学,她的成绩却一落千丈,她无心学习,越来越沉默,跟严岩的聊天竟然只能通过信件来传达。
“自从那件事…”严岩说着还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闻牧之,“那件事后,她就越来越不爱说话了,时不时还会自己骂自己几句,很不对劲,我劝她去医院看,但她坚持自己没问题。”
说着,严岩还拿出一个铁皮盒子,里面装的全是用草稿纸迭好的信或者是小纸条,都是两人趁没什么人传递的。
严岩从里面挑了几张出来,推给闻牧之,“我一直觉得这几张有问题。”
闻牧之抬手接过,展开仔细看着。
印玫的字十分清秀,每个字都写得很工整,跟写给他信件上的字对上了。
只是这几张里明显情绪很激动,都是在控诉那些人凭什么欺负她的,还说她要想办法支棱起来,去把那些人摁下去。
最后一张里,她说了后续,她并没有做到把那些人摁下去,有些沮丧地跟严岩哭诉着自己没用,说了自己的计划,她想着把今年忍过去,来年换个学校读,不同的学校也能跟严岩考上同一所大学。
然而这张完了之后就没有后续了。
“她当天就跳楼了。”严岩声音哽咽,“我不觉得一个还在计划未来的人能在这个时候因为压力跳楼。”
“她已经决定要忍了啊,那些人怎么那么恶心。”
显然不仅严岩,他父母也是泣不成声。
毕竟这个女孩他们也是看着长大的,在正值青春的高中时期就死了,还不能追究责任,这让所有人都觉得很憋屈。
“所以,我找到了一些证据,她根本没有自杀的动机。”严岩出声,将自己保存许久的证据拿了出来,“我们本来是准备要起诉的,但律所说证据不足,如果打官司很容易让那几个畜生知道相关的证据,从而作出应对方案,所以不建议现在打。”
闻牧之低头翻看着证据,感觉喉咙里似乎有什么卡着,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52
越挖的深,他越觉得心里难受,那些藏在过往的黑暗曾一点点蚕食了他们所有人的向往,将仅有的希望都磨的一干二净。
曾经他想通过高考带母亲离开云城,却没想到母亲最终还是长眠在这个地方,而自己经过八年也没能逃离这座城。
印玫因为拍摄相关视频而被学校那些人用权势欺负霸凌,她原本想着撑过这一年,却没想到那些人就没想过要给她活下去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