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柒给他做了个漂亮的琉璃灯盏,上下镂空,透气又避风。还将他的魂火随身携带。
于是李无疏只好成天在阮柒身边跟着。
“你的魂火被不冻泉冲散,遗落人间各处。”阮柒对他的魂火说,“不过没有关系,我会找到你的。”
李无疏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不知道为什么,从他口中说出的承诺,格外让人心安。
“我还要为你做一具肉身。”
李无疏更加笃信,自己就是阮柒丢了的徒弟。
阮柒打算给他做一具玉刻的肉身,找了块通体透白的上好灵玉,足有铜板的腌菜缸那么大。
随后他彻夜不眠地伏案雕琢玉石。
李无疏觉得他这幅样子——又是做琉璃灯盏,又是雕刻玉身,足像是在逃避什么,而迫不得已地给自己手头找些事做。
他默默在案头支颐看着阮柒,心里偷偷喊他师父。
阮柒自是不闻,也不知他伏在案头。
手头每雕了一阵子,就抬眼看看另一边的魂火。
“师尊。”李无疏望着他侧脸,又自作主张地换了个称呼。
阮柒居住的这间院子叫无心苑,院里有丛丛竹林。
竹子好看,可惜空心。
他有时跟着阮柒待在这里,没日没夜地雕刻玉身。
有时跟着阮柒外出,各处游荡,寻寻觅觅。
阮柒偶尔回到三才观,指望能偶遇什么。
至于是什么,李无疏猜想,是自己的其余两枚魂火。
有时阮柒会守着他的魂火,在旁边翻阅话本。
李无疏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
想不到阮柒竟然喜欢读话本,倒是同他趣味相投。
“《沧海月明歌》出到了第二十八册,净缘让书行那边送了一套过来。你喜欢的话,我陪你从头再看一遍。”阮柒对着魂火说。
李无疏这才知道,对方是翻给自己看的。
为了看书,他挨坐在阮柒身边,桌上两只拴了红线的手也挨得很近。
只要他稍微动一动指尖,就能碰到对方的小指。
李无疏侧过头,发现阮柒肩头的魂火变成了蓝色,浓郁又黯淡。
那情绪像是感染到他,让他喉咙发紧。
随后阮柒眼底湿润地凝望着桌上的魂火:“无疏,你哭了吗?”说完,泪珠从他颊边飞快滑落,不留痕迹。
阮柒为何这么说?
哭的人分明是他自己。
只见阮柒神色淡漠,仿佛刚才落泪的人与他无关:“你变得爱哭了。”
李无疏忽然涌起一股冲动。
他想要靠过去,把脸埋进阮柒怀里。
这个突如其来的冲动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他不是把对方当做师尊了吗?
可是世上有哪对师徒,用红线拴着彼此?
阮柒手上又翻过一页,微笑着替他找补:“这书里的故事,确实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