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柒睁着茫茫双眼,眼前是一片黑暗,但他知道他想见的人就在这层黑暗背后,触手可及。
他迫切想要抓住那人,将他抱进怀里,再不松手。
却最终生生压住那股冲动,空余手掌在身畔不自然地颤动,最终攥成个密不透风的拳头。
这式“黄泉无渡”,他如何能认不出来?
他却按捺着心中的冲动,轻声说道:“好一式‘云开见日’。”
李半初兵行险着,当着阮柒的面使用自己从前惯用的招式,甚至做好了玉符碎裂失去人身的准备,换来的却是一句——好一式“云开见日”。
静了好半晌,他才“哈”地一声笑了出来,是回应阮柒那句话,亦像是自嘲一般。
绝情岩是天心宗地气凝聚之所。
这场战斗只发生在绝情岩,而这整个过程中令天心宗上下震动不止。连国师带来的众多随从都骚动不止,以为天心宗要祭出什么秘传大阵将他们赶尽杀绝。
芳亭北在天心宗的高阁上眺望绝情岩的方向,只看到那边天空风云变幻,一时冰雪纷舞,一时天光骤现。
“宗主,貂会不会有事?”芳菲尽很喜欢那只漂亮小貂,虽然无法据为己有,略有遗憾,但再怎么样,也不希望它葬身狐口。
“真是奇怪,这只玄狐平日里安分守己从不作乱,可每年一到这个时候就开始骚动,阮仙师前去取药,没一次顺当,哪回出来不是浑身浴血!”
“平日里有漱玉真人坐镇,压制那玄狐。每年这个时候,漱玉真人出关接待国师,玄狐无人压制,便会狂暴。”
“可今年漱玉真人并未出关!玄狐怎还比平时更加暴躁?”
芳亭北叹了口气:“兴许我宗气运将尽。”
绝情岩。
李半初瞪大双眼,大声反问:“你说这是于斯年?”
“是心魔。”阮柒道。
于斯年的心魔。
漱玉真人修无情之道,宛如一朵皎洁白莲,心魔却是一只纯黑无杂色的玄狐。
李半初想起自己在颍川百草生书中看到的话——修无情道者,最易诞生心魔。
虽然道门典籍没有相关记录,但是仔细一琢磨,好像属实有点道理。
玄狐奄奄一息,猩红巨目盯着李半初,却已经没有方才的凶相。
“你好不容易才将它制服,我趁现在将它度化。不然再过一刻,它恢复气力,便能卷土重来。”
他说罢,手在身前结印。玄狐周身立刻亮起一个圆阵。
不愧是阮柒。
李半初施术销毁谶书,都要先备齐各种珍奇材料,配以口诀阵法,依循天时地利,才能起阵。
而他一弹指,无须画阵,无须媒介,随时随地即可起阵。
庞大狐身被圆阵的光笼罩在中央,玄狐喉中发出低低的哀鸣,似有不甘,两眼仍紧盯着李半初。
“师尊,且慢。”李半初道。
听他这么说,阮柒立刻收手。那阵光便熄了。
李半初蹲在玄狐身前,手按在狐貍额头问道:“你是于斯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