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疏——”他声嘶力竭。
视野更加扭曲,周围的人争辩、走动、打斗……那些都不重要,他看不清听不见,混沌的景象里,只有李无疏的脸是清晰明朗的。那副眉眼如同冰雕玉琢,像是天心宗背后那座从来无人踏足的雪山。
他目眦欲裂地看着李无疏,终于冲了过去,把李无疏紧紧拥进怀中。
李无疏在他怀里微微挣动,用尽最后的力气握住他的衣领。
眼睛的疼痛包裹着他,扯动每一寸经络,让他全身都在为之震颤,而他一刻也不愿眨眼。
眼前的景象被从上而下的红色洇透。
并非被血染红,而是世界的本来面貌,就是如此狰狞而残酷。
李无疏头靠在他怀里,嘴唇蠕动,喃喃诉说着什么。
他听不到,但他至今仍然记得李无疏当时说的话。
李无疏说的是——阮柒,我做到了,你自由了。
天道破碎,因果混沌。他终于将阮柒从那无尽的使命里解救出来。
就像眼看着一捧砂砾从掌缝漏出,纵是用尽力气去挽留,也无可奈何。
阮柒心神俱裂:“你做到了……你做到了……你做到了……”
他嘴里不断重复着,死死按住李无疏的后背,但他仍然觉得不够,他还想要再用力一点,把他摁进自己的身体,和自己骨血相溶,灵脉共通,这样他就不会轻易死去。或者他可以与他同死。
直到周围恢复一片黑暗,他仍维持着这个姿势,身体用力到僵硬麻木。他感觉不到李无疏的气息,顿时慌张不已地伸出手去,却摸了个空。
这时他才发觉自己跪在地上,怀里抱着的只有薄薄一层衣袖而已……
“呵呵,”一声轻笑在不远处响起,“真是痴情人呢。”
眼部传来阵阵刺痛。
阮柒袖袍散落一地,手臂支在地上撑起身体,喘息未平。
方才那一幕,是李无疏飞升前的回忆。
直到意识恢复清晰,他方才记起,那个时候,自己已经主动刺瞎了双眼,怎可能看到李无疏被人用剑刺穿。
“幻境?”
“看到你面前的谶书了吗?”司徒衍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忽然想起什么,嘴角一弯,“对了,你看不到。这本书叫《判官渡我》,前三回简单记载了李无疏的平生。我方才让你亲历一遍他死前的一幕,你不谢我吗?”
阮柒立刻反驳道:“他没死。”
“阮道长,不论他死没死,这么多年过去,你也当看出,枕边人不过是一具躯壳,并不是你心中之人。”司徒衍故作语重心长,“你务必节哀啊。”
阮柒不愿在这件事上多费口舌,淡声问道:“你想要什么?”
“来的时候说过。本师想请你为吾主设‘化合请命阵’,改命易数,以延天年。”
“……”
叫李无疏听到这话,当笑掉大牙。孟宸极修了这么些年,竟还没修到筑基结丹。如今实现了君王梦,开始愁延命的事。
“我也说了,”阮柒端坐房间中央,脊背坚韧不屈地挺直,“坐紫薇星命,不犯南极,帝王之命,如日月盈昃,潮汐消长。依循天道之法,不能更改。”
“天道?”司徒衍手指在羽扇上轻点,听到这两个字后,停顿下来,“你说的‘天道’,他在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