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应惜时眼里,对方纵使跌落尘埃,也落在自己不可企及的高度。
令人嫉恨如斯。
“我只略懂些医术,医不了求死之心。李无疏,这回我救不了你了。”
李无疏不说话,眨了下眼表示回应。
应惜时不多寒暄,转身就走。
净缘提醒道:“江宗主也往这边来了。”
他脚步一顿,随后加快步伐,离开了这里。
李刻霜迷迷澄澄,捂着后脑勺醒来,便发觉司徒衍和应惜时都不知所踪。
唯剩阮柒怀抱一人,孤坐于城门前的废墟当中,那背影足像一尊石像,虽不见风霜,却早已失却生机。
他看到净缘沉默地捻动佛珠,脸上是极为少见的肃穆。
李刻霜忽然明白过来,扑跪到李无疏身边,一时泣不成声。
这时,各宗宗主也赶到近前,见状不知作何言语。
李无疏几乎没有了力气挪动裂冰,裂冰却遂他心意,发出一声嗡鸣,便化作一道光飞向天心湖中央。
剑身曳出冰蓝色的尾迹。裂冰过处,下方的湖面瞬间凝结成冰。
那冰仿佛受到天地灵气滋养,有生命一般向外生长,冰块呈雪花状朝四面八方扩散。
不多时,冰面便覆盖大半湖面。
湖水凝固后便不再上涨。
只是被淹没的秦州成了冰雪雕作的城。
云过之后的日头在冰锥上凝出耀眼的光芒,煞是好看。
众位宗主来看一场渡劫,却目睹了如此一幕。
人皆独善其身。
道门巨擘亦不例外。
乱世凶年,谁顾得上谁,谁又负得起多余性命。
如此世道,焉能有人飞升?
李无疏无愧为天下人的道标,算是给飞升无门的各宗大能上了一课。
江卿白望着昔日同修,忽然解下佩剑,微微躬身,朝李无疏行了个单手礼。
随后段九锋、孟辰初亦解下武器,朝他行礼。
其余众人见状,也都纷纷效仿。
这累身的浮名来得太迟,足足迟了十年。
李无疏两眼空空,都瞧不见。
他不知是以心眼看到了什么场景,忽然露出更多笑意。
“太好了,还有狐貍活着。芳宗主,还有芳菲尽……”
说话间,他的身体消融大半。
很快他就会像司徒衍一般,烟消云散。
司徒衍好歹还剩两截残画,他连肉身都将不存于世。
阮柒定定地注视着他,少看半刻都不舍得。
这已经不知是第多少次了,李无疏的声息在他怀中逐渐虚弱。
但这还是第一次,他手中的重量越来越轻,渐趋消失,什么都不剩,而他只能无望地旁观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