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徐果拜。
吕野在她脑后轻敲两下,而后起身,待徐果站起身,她已经坐在床边,徐果此时有些进退两难,这房间是自己的,这床亦是自己的。可,这房间又是眼前那个人给予的,这床亦是。
“过来。”吕野在那边说。
徐果忙走过去,乖乖的站在她身前。
“是不是在想,今晚你睡在何处?”
“嗯。”声音很轻。
“你便与本宫同屋,等下你让春意拿一床新的被褥过来,便睡在这。”吕野指了指床边的地上。初秋的深夜大抵还是有些凉意的,徐果有些委屈,但似乎也无从反驳,她乖乖的点头,便准备让春意去张罗。
“你别出去了,春意自己会过来。”
咚咚咚,此时敲门声响起,吕野瞧了徐果一眼,徐果会意,“来了。”
徐果开门,与春意相视一眼,春意瞧她那模样,忽然便想笑,徐果的额头那边有一个灰色的小块,细致一看,便是灰尘腻在了那额间,许是又跪过了,还跪得挺得体。
春意倒也不准备管这事,也怕这是屋里那姑奶奶的情趣,若是被自己拆穿了,自己也吃不了好果子。她轻轻说:“公子,殿下的衣裳我已经洗了,明日会在我自己那小院里晒干,其余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做的?”
徐果答:“再拿床被褥过来,殿下说,今晚睡在这。”
“啊?那您睡哪?”
“我也睡这,所以才让你去拿被褥。”徐果的声调里有些不知名的无奈,但眉宇间又透着些开心,瞧得春意一阵迷糊,“噢,那奴婢马上去安排。”
入夜,明月高挂窗头,瞧着那屋内两人,一个坐在床头,一个站在床边,床头那位已经只穿了里衣,被褥轻轻的盖到她的腰间,她坐在那,轻轻翻阅着手里的话本,而床边的那位,倒也穿得比往常简约一些,只是除了里衣,还多了一件外袍披着,她手堪堪的往那话本上移,但又瞧不出一些志气,床头那位的手指轻拍在她的手背上,徐果的手往后缩,“我睡了,您也早些睡。”
说着,便缩进了地上那被褥,初秋的夜,外面凉风习习,屋内虽有些暖意,但地终是有些凉,那地上的凉气透着那垫,一层一层的往上走,摸到了徐果的背,拥住,徐果缩了缩身体,让被褥包裹的更严实一些。
轻轻的打呼声从地上那人传来,吕野转过头瞧着,那人整个身子都裹在被褥里,只露出小小的一个额头,原先额头上那尘土印迹似乎也被那被褥擦拭得干净,她也不知自己怎的,明明是一件见不得任何瑕疵的人,却是让徐果顶着那尘土印迹好一个时辰,似乎那脏兮兮的徐果能让她忆起原先庙宇口那个固执的小乞丐,那双清澈的眼睛,那个将自己包裹起来挨打的少年。
吕野终是记得那个日落的傍晚,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乞丐环住自己,那是第一次,她拥有了被保护的感觉,那份保护没有yu念,没有私心,纯粹,干净,那个年幼的自己,那个在沼泽中爬行多年的自己,在那一刻,当小乞丐的唇碰触到自己的耳廓,她的心是颤抖的,于是,她的私心作了祟,她收留他,私藏她,培养她,有望有一日,不知道那一日,将她如何呢?其实吕野自己也不知道,可如今,那小小的额间露出在那被褥里,话本里略有些不堪的文字裹挟着那份yu念,原来那个小乞丐,比自己还离谱。
吕野笑笑,将那话本放至枕头底下,轻轻用手压了几下,而后也钻进被褥里,学着徐果的模样,将整个头钻进被褥里,只是露出她那双眼睛,就瞧着那地上的人儿。明明被褥是换过的,吕野竟是闻出了一些徐果的香味,那是一种糕点味,有些糯米的香,让人有口腹之欲。
吕野闭了闭眼,想着出宫前母后的叮嘱:“这几日你先出去,你父皇的心若是偏了,你的储君之位也便没那么稳固了,吕野,母后其实并不希望你过得如此之累,可,只有那个位置,才能保你一世无虞,母后的私心,也便只有这些。”
原先,她一直觉得父皇和母后的爱是这世上最纯粹的爱,为了这份爱,父皇甚至可以无视众臣的逆耳忠言,立自己为储君,可原来,那份爱是因为母后的家室,母后是父皇最大的助力,她让父皇在这皇位上高枕无忧,却也让父皇寝食难安,一旦有女君的存在,她的父皇、她的母后……
这天地,本就是个自私的天地,即便贵为天子的父皇,若是有任何人真正威胁到他的皇位,母后的爱,又值得何许?
赖床
翌日天未亮,吕野便醒了,她睁开眼,瞧着这陌生的四周,思绪慢慢回笼,此时,才忆起昨日睡在了徐果这边,想到这,她转过头,瞧见那被褥团成了一个球,徐果便像是被球吃了一般,整个人都不见了。吕野想,竟是这般冷,她不沾床,往常便是醒了便起,于是便坐起身,空气中有凉意跑过来,原先盖着被褥的手臂此时便洋洋洒洒的浸透出一些冷意来,“好冷啊……”,吕野不禁嘀咕。
她伸展了一下手,原本的暖意又跑走了一些,便又将手藏到被褥里,半个身子靠在床畔,忽便有些担心地上的人儿了,她轻唤:“徐果。”
地上的人没有应答,那团被球一动不动,于是她便将整个被褥套在自己身上,将自己也团团围住,拖着那被褥下了床,到了那团球面前,“徐果!”吕野听出了自己声音里的怒意,她有些惊讶,甚至不懂自己为何有些失控,但脚下的动作依然不假思索的踢了过去,啪!那团球被被踢得往门那个方位滚了一圈,徐果的手臂露出来了,下一时,那人和被褥又裹挟在一起,手臂消失在那被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