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辰玉那时候还不在二中教书,但她教书的地方也是市里的一个重点学校,以周家的地位和人脉,想朝一个刚进入学校工作没两年的新人教师施压简直易如反掌。
那段时间简直就是展辰玉的噩梦。
即便她能力出众,但她在学校里遭了长达一年的冷暴力,本该是她的赛课临时换人,借了她的课却没人还她,班级成绩稍微下滑便指着她的鼻子骂,公开课有老师坐后面听课的,结束以后写了整整三页的课堂问题。
荣誉和奖项就是她奋斗的目标,而这些在这一年里都没了,周围的闲言碎语早就盖过了她的光芒,她也被整的几近崩溃,课堂质量也急剧下滑,接着便是一天又一天的恶性循环。
而在这一年里,周臻焱始终没有出现。
终于第三年,她辞职了。
周夫人赢了,她的人生规划在这一刻按下了暂停键。
她生下的那个孩子突然之间成为了她生活的全部。
如果在那样的学校里教书是她的噩梦,那么呆在周臻焱的别墅里对她来说就是地狱,唯有那个孩子是她继续生活下去的希望。
她从那以后便没有工作,直到周梓瑛开始念小学,周家人终于网开一面,让她进了全市最好的中学——市第二中学校教书。
不过即便展辰玉开始工作以后依旧能力出众,一骑绝尘,但是真正的展辰玉早就在她辞职的那一年死了,她的骄傲,她的信仰早就在周家崩塌了。
她恨死了周臻焱,更恨死了周家。
而当她再次看见周臻焱时,他的身边站着一个陌生的漂亮女人还有躲在女人身后有些畏惧她的小孩子。
展辰玉什么都明白了。
这一次,当周臻焱再向周夫人提出离婚时,周夫人欣然接受了。
而展辰玉没有不接受的理由,但当她签下离婚协议的时候又觉得自己很可笑。
她不是对周臻焱有感情,只是这个牢笼一样的地方磨灭了她年轻时所有的激情,现在她什么也不剩下了,唯有周梓瑛。
她可以什么都不要,也可以满身都是伤痕,但周梓瑛必须在她身边,他就是她唯一能撑下去的支柱。
展如芳不知道那些年她在周家经历了什么,她也不想说,她连回忆的勇气都没有。
“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展辰玉说完便从餐桌上站了起来,提上包想离开,但展如芳在这时又开了口。
“我说的错误不是指你的想法,而是梓瑛。”展如芳道,“如果梓瑛能呆在周家,那么他便会接受最好的教育,拥有最优越的资源,将来他一定会成为最优秀的人。”
展辰玉深吸一口气,她知道展如芳说得对,但即便是这样她也从不后悔。
她站在门口,看着展如芳,“妈,我的想法就不重要吗。”
展如芳叹了一口气,“多为梓瑛想想吧,他是你的孩子。”
闻言,展辰玉低下头沉默了片刻,接着一句话都没有说,转身离开了房子。
听着高跟鞋逐渐消失的声音,房间里靠着门的周梓瑛眼神逐渐暗淡下来。
他知道他妈妈在离婚之前都经历些什么,他念小学的时候,展辰玉每晚都要抱着他哭,一边哭一边跟他讲以前的事。
他一面恨着展辰玉,一面却又心疼得要死。
这样复杂的情绪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
周梓瑛逐渐收拢拳头,往前走了两步坐在了床上,他低着头瞪大着眼睛,心跳逐渐加快,手臂不自觉的颤抖起来,全身都在叫嚣着想砸烂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身后发出了两声清脆的敲击声。
周梓瑛立刻戒备着回头,看见房间的窗户外边映照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疯子?”
周梓瑛愣了一秒,接着跑过去打开了窗户,“你来这里做什么?你不是回家了吗?”
窗外夜色漆黑,还穿着校服的男孩蹲在不高的围墙上,房间里透出的光映照在他英俊的脸上,投下的阴影让他原本锋利的脸庞更加深邃。
眼前的人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朝自己伸出一只手。
“出来。”
周梓瑛瞪大了双眼。
李瑞锋瞧他愣住的模样,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接着从围墙上一跃而下,站在围墙和窗户的缝隙里抓住了周梓瑛的手。
在被抓住那一瞬间,周梓瑛便回过神来,接着被一股大力往前拉去,周梓瑛眼疾手快一条长腿踩上窗沿跳了出去。
把周梓瑛拽出来后李瑞锋又从围墙里翻出来,两步走到马路上,长腿一伸跨上了一辆漆黑的摩托车。
周梓瑛落地后朝他笑着问道:“疯子哥去哪儿?”
李瑞锋盯着他,一边吸烟一边拍了拍身后的座椅,“上车。”
老城区里有座矮山,就坐落在南街的尽头。
这山坐落在区界线上,往南走绕过这座山就是除新北区以外的另一个发达经济区。
这个山没有名字,但以前老城区的人只要说起上山就知道上的是哪座山,从前这个地方很热闹,白天有在山脚赶集的,半山腰担水的摘野菜的,傍晚有散步的,半夜还有在公路上飙车的暴走族。
现在这地儿白天已经见不到什么人了,但半夜飙车的混混却一直都在,李瑞锋初中毕业的那个暑假跟着林羽恒飙过一阵,挺刺激的,赵炫连人带车翻沟里了,他自己滑个陡坡也差点儿摔骨折。
从南街正街马路往里走就可以看见一条分岔路,一条往上一条往下,李瑞锋扔了烟头载着周梓瑛往上开,等过了这个长陡坡便是一条靠着山崖的笔直平坦的山路,这条山路很窄,两台并排的轿车只能刚刚通过,但对于摩托车来说绰绰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