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璟看了看我,回头盯着他说道:“覆水难收,既已发生的事,如何能算没有发生过?”
岳梁似要哭出来,问道:“那你到底要怎样?”
涂山璟说道:“我要你立下字据,保证再不接近她,并且不会降罪于涂山府和辰荣府任何一个人。”
岳梁一连应允道:“行行行!你快点吧!”
涂山璟把长长的剑从岳梁的手臂里慢慢地抽出,带出一股鲜血。他嫌恶地皱了皱眉头,手中现出一个水色光团,光团从剑身移到剑尖,带着鲜血落到洁白的雪地上,如梅花点点。再看那剑身,已变回冰晶般洁净,他一个收手,长剑一闪,消失在他手心中。
岳梁手握着上臂,瘫软在假山上。有几个人听得动静,从花园入口跑来,其中就有那个带我来花园的小厮,一边跑一边喊着“殿下!”。
他们跑近扶住岳梁,岳梁低着头看不见表情。我紧紧抓着涂山璟给的外袍,突然明白了森莺的心境。原来旁人安慰再多,都不能感同身受,自已经过一遭,才知那安慰如此轻飘飘,与受到的惊吓之沉重相比,简直轻于鸿毛。
涂山璟走近我,帮我把外袍的带子系上。他一脸担忧,紧紧地抿着嘴唇,沉默半晌轻轻问出一句:“没事吧?”
我强挤了个笑容出来:“公子,我,我没事。”话出口才发现自已牙齿战战,竟然一直在打哆嗦。
他叹了口气,说道:“你不必勉力笑出来安抚我的。”
我眼睛一酸,差点掉下眼泪来。
正当此时,岳梁突然抬头,狠狠地盯着我说道:“我喝醉了血热,想到外面散散步驱驱热气,到了这园中,正好她在。哪知她凑上来,对着我是又笑又搭话,末了还投怀送抱,我一时血涌上了头,想拿她泄泄火,没想到被你们又打又骂。堂堂世子宠幸一个丫鬟,你情我愿,不算什么犯了王法的事吧?你们就是这样待客的吗?!现在众人都看见了,我伤成这样,有你们好果子吃!邢白,先替我拿了这女子,我带回去严加审问!”
我听他居然仗着人多势众,贼喊捉贼反咬一口,气得一股血直冲脑顶。还未等我分辩,涂山璟上前一步挡在我身前,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剑,把岳梁上下虚空割了好几遍。
他开口道:“今日之事,在场之人只有你和她,其他的人都是后来的。真相如何,不能仅凭你一人之言就能定夺。再说,我这侍女若说主动接近,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岳梁嗤笑了一声,说道:“你也不在场,你又怎知?!想是你涂山府待人刻薄,或者她穷掉了底,想要攀上我这个高枝儿呢?”
涂山璟咬着嘴唇,说道:“我就是知道的。”
岳梁伸着胳膊让旁人包扎,仰天一笑,说道:“你空口无凭的,怎地你的一人之言就令人信的,我的一人之言就不行?”
涂山璟道:“只因……”
岳梁问道:“只因如何?!”
涂山璟顿了顿,答道:“只因我这侍女,已许给丰隆做侍妾。原本今日家宴,我就是要和丰隆宣布此事,没想到被你突然打断。”
权宜
此言一出,我和丰隆都双双瞪大了双眼。但是丰隆比我先回神,走近大声说道:“是的是的!我对兰香那个……一见钟情,她又会写戏又会唱歌,有趣得很。中秋的时候我就跟璟讨她了,但是璟横竖不允,我只好作罢。没想到后来璟送我的礼物被贼人劫走了,估计是璟内心不好受,所以才提出要把兰香给我做侍妾。”
涂山璟接道:“按律,已被许给别家的侍妾是不能再被旁人宠幸的,是以我说,今日她断不可能主动接近你。并且,你也断不能把她带走。如若你坚持已见,那我和丰隆今日就是拼尽全力,也要维护律法森严,和我两家的名声。”说罢他和丰隆隐隐分站两边,是个随时准备作战的起势。
岳梁眼睛瞪得要掉出来似的,但是一时之间也再找不到别的说辞,臂上的伤又源源不断地向下滴血,聚到他脚下成了一小摊。
他旁边的小厮小心翼翼地凑上去劝道:“殿下,不如……我们先回去找大夫给瞧瞧,还是治伤要紧呐!这,这姑娘看来是动不了了,殿下手一挥自有千千万万美女前仆后继,何苦在这里跟他们纠缠呢?”
岳梁反手把他一推,那小厮应声倒地,摔了个大的。
岳梁单手指着涂山璟,咬牙切齿道:“好,好你个青丘公子!”
他又转身看向丰隆,说道:“丰隆公子,看来我今日前来,是误了你的好事了?我还得恭喜你今夜洞房花烛啊!”
他们两个谁也没理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同样的厌恶同样的嫌弃。
岳梁坚持不住了,一甩袖子,恨恨地说道:“我们走!”
一众人前呼后拥,呼呼啦啦地走了个干净。那小厮爬起来拍拍屁股,看也不敢看我们,只是急忙追上前去。
岳梁看向他,他一哆嗦,被岳梁勾勾手指叫了去。只见他凑到岳梁身旁,不知岳梁跟他说了什么,他只是向我们张望了两眼,随即向岳梁点点头。
涂山璟动了动手,抬起手来替我抹去了溅到脸上的血迹。
我没准备,下意识地一抖,他也一抖,随即把手放了下去。
他看着惊魂未定的我,叹了口气,说道:“兰香。”
“公子,我在。”我抬头看他。
他却不看我,遥遥看向岳梁他们离去的方向。
“你今天,就先随丰隆去吧。”
我吃惊地睁大了双眼,忙道:“公子,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