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抽泣着摇头,躺在椅子上,用毯子捂住自己,先是娘亲和幼弟,现在又是爹爹,叫她一人该如何是好。
顾有枝待在身旁,见这孩子哭累睡了过去,轻轻拉下毯子,只见原本惨白的小脸被憋的红扑扑的,起身给她盖好,便转身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门,叫了在外候着的雪雁进去陪着。
月揽见顾妈妈走了出来,连忙快步过去,附在顾妈妈耳边轻声说:“刚刚婆子过来说,那个林家族亲欲闯后宅,惊扰了一片人。”
顾有枝一听,眼睛一转,看向对面老爷的屋子,见没有异动,问道:“现下如何了?”
月揽扶着顾妈妈往外走,轻呵的说道:“鬼鬼祟祟的,还没穿过前院月牙门就被盯着了,才进假山那片被粗仆给赶了出去,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做起事来真是让人臊得慌。”
顾有枝随月揽穿过栖子堂外的曲桥,高高的日头斜下,透过假山斑驳的照耀在顾有枝的身上,抬手拂过挡路的柳枝,二人一路往前,朝黛玉院子走去:“只要他们安安分分的,外院的事咱们不管,姑娘院里收拾的怎么样了?”
“王嬷嬷带着春心几个在归置呢,今早刚刚发了几条船,将府里大件的东西都运往京城近郊了,幸好船走得早,不然差点跟那几位撞见了,还有太太的一部分嫁妆和姑娘院的东西在,这些东西都预备着跟着姑娘走。”
两人边走边说,不消片刻便到了姑娘院子处,只见众人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顾有枝寻了一圈,就见王嬷嬷带着弄弦,正拿着账册一一记录院中的事物,顾有枝走了过去,几人互相见了礼。
“老爷那边怎么样了?”王嬷嬷将册子递给月揽,跟着顾有枝前往一旁。
“估摸着也就这几日了,那边已经叫人在准备东西了。”
顾有枝走进茶水房,放了几片薄荷,倒了两杯茶水,将一杯递给王嬷嬷之后,便自顾自的坐在门口的廊上看着。
“还以为这辈子要在这府里老死了,哪成想,人老了老,还能去京城走一遭。”王嬷嬷喝了口茶,一脸苦笑,她也算在这府里待了三十余年了,打小就被卖进林家,跟着府里的老嬷嬷学规矩,一生没有生养,太太生了姑娘,就被安排在姑娘身边。
顾有枝起身,给王嬷嬷续了茶,朝远处抬了抬下巴,揶揄道:“看看这些丫头,那边可是国公府,这段时间嬷嬷可是任重道远的很呢。”
“呸,还赖上我了不成。”
“那可不,赖的死死的,不然去了那偌大的国公府手脚都不知道搁哪儿呢。”顾有枝放下茶杯,左右拍了拍袖子,准备去看看都收拾的怎么样了。
王嬷嬷见人要走,连忙拦了下来:“诶诶,跑什么,那儿哪用得着你,坐下,咱们好好聊一聊。”
嗯?顾有枝转身疑惑的看着那人,捉摸不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罢,抚平衣裙,坐回廊下,一手逗弄着旁边的那一树茉莉花叶子。
王嬷嬷见人坐定,左手摸着耳垂,细细道来:“这几日我都在看前些时候从林管事那寻来的帖子,就是贾府人员名录那个,百来号人呢,看得我脑子都糊了。”
“嬷嬷可看出什么了?”
王嬷嬷白了顾有枝一眼:“这我能看出什么?干巴巴的字,人都对不上号,只能说浅浅的了解一下而已。”
“也就你说的那个眼珠子。”王嬷嬷高深莫测的对着顾有枝挑了挑眉,隐晦的说:“什么意思?你个不知羞的,该不会想让姑娘跟他我可不同意,你也少打这注意,虽说年纪相当,我可仔细看了,就一养在脂粉堆的玩意儿,哪儿能配得上我们姑娘。”
说着王嬷嬷还挑着眉,不屑的瞅了瞅顾有枝,满眼都是嫌弃,这都什么眼光啊,幸好被顾富贵家给早早收了,不然就这眼光,指不定被卖了还给人数钱呢。
“呸呸呸!”这都说什么话呢,吓得顾有枝慌忙的站起身,去捂王嬷嬷的嘴,造孽啊,好歹原身跟嬷嬷也十多年默契了,咋就点不通呢。
王嬷嬷连忙闭嘴,挣脱开,用帕子扇了扇脸,将顾有枝推远了点,咳嗽的说道:“你这手里全是碎叶子,糊我一脸。”
顾有枝低头看着手里,还真是一手茉莉叶子,无奈的摇头,可惜那株茉莉花了,可千万别被点酒看到,否则又得念叨。
拍了拍胸口,狠狠的伸手戳了一下王嬷嬷的肩膀,左右一看,低声咬牙切齿的说:“嬷嬷!我不是那个意思!”
哦?王嬷嬷挑眉,抬手将顾有枝的手指顺下去,凑到顾有枝耳边:“那你那天神秘兮兮的跟我提这一句干嘛?”
真想给自己一嘴巴子,装什么,差点坏了大事。
顾有枝拉着王嬷嬷在走廊下坐着,悄声说:“我起先是想提醒你,这不是姑娘大了吗?那宝二爷又是常年住在老太太院儿里,以后跟姑娘肯定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又是表兄妹,我是让你以后警醒点,也好教导姑娘,男女大防的事情。”
王嬷嬷抬起身,叹了口气,无语似的盯着顾有枝,不解气的伸手拍了她一下:“那你不直说,害的我这几天头发都掉了好些,生怕你想不通。”
顾有枝也是冤枉,凑到王嬷嬷面前,讨好的对着王嬷嬷嬉笑道:“这不是想着咱俩这默契,懂得都懂吗?”
“呸,懒得搭理你。”说完王嬷嬷神清气爽的走了,站在院子里指着一株蔷薇跟着花房嬷嬷说话。
顾有枝看着走远的王嬷嬷摇了摇头,低头看那一地残叶无奈的笑了,蹲下身将那盆茉莉花用手修了一下,端详一番,见出不了大错,就靠着墙角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