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珠全身瘫软,往后一退,跌坐在床边。宋妖孽未停,继续道:“后来,你哭着喊着说爱我,要我带你走,还约好见面的时间。难道你真以为我傻到不知道,就在之前,珍妃已发现你和韩王的关系,甚至你害死她哥哥的事情,准备借机铲除你。”顿了顿,宋玉才说出最残忍的话道:
“……换句话说,当年你根本就不是真心爱我才要和我私奔,只是在适当的时间,找到一个适合的人选,带你离开那个有杀身之祸的是非之地,对么?”
“不,不是……真的不是——”虞珠泣不成声,走到这一步,她真的已无路可退。
宋妖孽见虞珠伸手想要拉自己,厌恶地闪开。“虞珠,今日收留你,是因为赤子无辜,但若让我再发现你耍什么把戏,或者伤害尔雅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我绝不会饶你!”
语毕,宋玉摔门而去,却又在玄关处停了停,冷笑着回身,从袖间掏出包药来扔在地上:“对了,今天凑巧经过善仁堂,琢磨着你那些悄悄买的解药怕是也该吃完了,所以帮你买了些回来,慢慢用吧。”
话音一落,头也不回地走了,只剩下虞珠傻傻地坐在床上,没了反映。
没错,她是恨的,是嫉妒的。活了这么多年,唯一爱过的、动心的,独宋玉一人,凭什么?转眼就要送给别的女人?所以,当自己再次恢复自由身,她便变卖家产带着孩子来到楚国打听昔日情人的消息,却得知他成亲已有一年之余。
暗暗心痛中,虞珠设下苦肉计,先是巧遇胡女、谦雅,再是误认李夫人,最后,甚至为了让登徒尔雅放松警惕,吃毒药做出一副“人之将死,无欲托孤”的模样。
就差一点……
真的只差一点点……
再那么一点点,她就可以成为宋玉的妾,而那个时候,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了却心愿,该离开人世时,自己再慢慢加大解药的用量,“活”过来。
宋玉,吾爱。
呵,也只有你最了解我,能猜到我的心思,连胡女那个贱人都骗过了,却依旧瞒不住你。虞珠阴冷地擦掉眼角的泪水,盯着宋玉离开的方向笑得好不妩媚,古人常言,只有爱她,才能看透她的心思。
子渊,我就知道你还忘不了我——
还爱着我——
是么?
作者有话要说:小鱼儿真是个聪明的孩子,虎摸!
没去演《金枝欲孽》和《宫心计》可惜了,哎!
半个月后,宋府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虞珠,死了。
那日清晨,奶娘雷打不动地起来煮食。自从尔雅有孕以来,嗜酸成命,奶娘便常在少奶奶的稀粥里多熬上两颗酸枣、杏仁。小米皮蛋粥在炉子里正咕噜咕噜翻滚得欢,奶娘就见李廷奚傻呆呆地往厨房走来。
这小娃娃的鼻子不是一般儿的灵,宋泽藏在怀里的兔兔糕、宋玉书柜顶上的酿酒、王叔床底下的老腊肉……他都能挨个寻到,是以这瓷娃娃到宋府没半个月,宋府人就把他当猎犬使了。
奶娘知道这孩子是嗅着香味给勾来的,便搂着他呵呵道:“奚儿乖,奶奶熬好尔雅婶婶的粥,就做你们的,啊!”
小廷奚眨巴着黑曜眼眸,不语。踌躇片刻,才拉拉奶娘衣袖,小心翼翼问:“奶奶,娘亲睡着了是不是就不会醒了?为什么怎么唤都唤不醒?”顿了顿,小廷奚撑着漂亮的脑袋看看黑乎乎的锅底,才又如小鹿般迷茫怯怯:
“是不是……连娘亲也不想要我了?”
啪——
一声脆响,奶娘手中的碗摔了个粉碎。
似为虞珠悲催的一生而摔,也似为这可怜的小廷奚而摔。
对于虞珠的死,宋府人只当迟早有这么一天,顺着主母的意,草草入了殓,埋在了向韩国方向的小山头。因为没有任何名分,虞珠只是宋府一位特殊的宾客,没有葬礼、没有哭丧,就这么孤零零地屹立在了小山头。
按照楚国的风俗,孩子不过八岁,未免惊吓,入殓葬地这一天,奚儿没有给娘亲送行。被小翠和祺安牵着,小廷奚乖乖地不哭也不闹,呆呆地,看着六个汉子抬着娘亲的棺材走远了。
末了,廷奚才眨眼问:“姐姐,娘亲要睡到什么时候才能醒呢?”
“……她是不是嫌奚儿烦,以后没人要我了?”
至始至终,奚儿在风里打着颤,亦没落下一滴泪。
小翠抱着瓷娃娃,鼻子发酸,“乖孩子,以后宋府就是你的家,谁说没人要你?你记住,尔雅婶婶就是你的娘。”
小廷奚想了想,用力地点了点脑袋。
娘亲也曾说过,宋玉伯伯是他爹,尔雅婶婶是他夫人,那么……就是他的娘。
出殡当日,登徒尔雅自然不会去。
以散心为由,尔雅溜达到了屈府。胡女正缝补着衣衫,见到来者不禁扑哧笑出声。
“就知道你会来,早让楠儿备好茶了。”说罢,放下针线,又唤了丫头,果真没一小会儿,矮几、点心、香茶一应俱全。尔雅圆眸闪亮,抿笑着唇摇头,“既然古月姐明了我此趟来的目的,我也就不忸怩了。”
语毕,便福身行了个大礼,这才抬眸镇定道:“谢古月姐冒天下之大不韪。”
胡女受了大礼,说得理所当然:“那是她咎由自取。我也不过是……顺手罢了。”
全天下人皆知,晓虞珠在入宋府之时已气息奄奄,离世不过是迟早的事。但这样的话,至少尔雅不会信、宋玉不会信,眼前这个人……更不可能信。
尔雅凝视着笑脸盈盈的胡女,深呼口气,这次前来,说是道谢,不如说是试探。虞珠入府、装柔弱、扮托孤,这些她或许看得不如胡女或宋妖孽透彻,但是她依然能从虞珠的眼神里看出些别样的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