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保叹一口气:“后面的事,殿下也都知道了。直至今日,倭寇仍流窜于沿海各地,百姓饱受其害。”
朱翊钧却问道:“那个王本固呢?他当了多大的官,我为什么没有见过他?”
“南京大理寺少卿,兼右佥都御史。”
朱翊钧嘟嘴,快要气哭了:“他杀了王直,自己升官了。就不顾百姓的死活,最后还是胡宗宪、戚继光、俞大猷在抗倭。”
他越想越气:“我要让皇爷爷罢了他的官,把他赶走!”
“殿下!”冯保被他吓得冷汗都下来了,“咱们不是说好了吗?只当故事听,不可以告诉任何人。”
关于这个约定,朱翊钧一向遵守得很好。不管冯保跟他讲过什么故事,他从来不对别人说。
朱翊钧握了握拳头,冷静下来,无论如何,他应该遵守对大伴的承诺:“好吧,我不说。”
冯保给他倒了杯温水,让他喝了,又轻抚他的后背,等他情绪渐渐平复,这才说道:“王本固倒也不真的是个坏人。”
“他曾任乐安县令。当地苛政如虎,天灾频发。王本固到任之后,罢免贪官,惩办豪绅,鼓励农桑,提倡捕捞,兴办学堂,不过数载,百废俱兴。”
“因为得罪严嵩,他本该留任京师,却被调任陕西按察司副使,当时有一地方官,罪当削职,以千金贿赂王本固,王本固不受,仍将其正法。”
“后来,有粮官克扣军饷,以致士兵叛乱,王本固孤身前往,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叛乱者最终伏法。”
“殿下还认为他是个坏人吗?”
这才最叫人气闷,朱翊钧的脸鼓得像包子一样,气呼呼的说道:“我没说他是坏人,我说他是个笨人。”
冯保问他:“殿下认为,他还应该继续当官吗?”
朱翊钧又倒在枕头上:“我说了也不算呀。”“或许,有些人他只是没有被安排在合适的位置上,导致做出了错误的决策。”
用人之道也是一门学问,许多时候,好与坏,是以非,黑与白没有那么清晰的界限。
从这个故事中,朱翊钧学到了面对不同的敌人,要用不同的手段。该杀则杀,该留就留,凡是要以大局为重。
以及,官员的任用有时候也是一门学问。这个世界上,没有丝毫道德瑕疵的圣人毕竟是个稀罕物种,百年难遇。
如果按照这个标准去任用官员,那么朝廷很可能无人可用。
胡宗宪不是什么正直清廉的善人,他心系百姓,一心报国的同时,也诡计多端,逢迎奸党。
同样的,王本固也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他在王直的事情上犯了错,但并不影响他为官清廉耿直,为朝廷和百姓做过许多事实。
将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扬长避短,发挥他们的作用,比一味的追求没有瑕疵的品德,更为重要。
这些道理,朱翊钧现在想来懵懂,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儿时听到的,看到的,对他却影响深远。
小家伙无声无息的躺下来,闭上眼:“我要睡觉了。”
难得,他主动要求睡觉。
冯保给他拉了拉被子,放下床帐:“睡吧。”
第56章次日一早,冯保来……
次日一早,冯保来叫朱翊钧起床。兴许是昨晚故事听得太晚,掀开床帐,小家伙还睡着呢。小脸埋在枕头里,怀里抱着小老虎,仍在呼呼大睡。
就算是睡着了,也还是那么可爱,尤其那圆嘟嘟的脸蛋儿,让人看了就管不住手,很想戳一戳。
他睡得那么香,冯保不忍心叫醒他,便放下床帐,让他继续睡。又出去吩咐人把早膳给他温着。
过了辰时冯保才听到屋里传来小家伙的喊声:“大伴~大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