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开吧,它不值得过多的关注。”
在魏柏莱成为教授之后的四十年,他完成了自己一生中最为重要的工作,他知道那个时刻终将来临,命运已经将他驱赶至了他的鼹鼠洞中,如今死神的刀刃已经擦亮,静静等待着收割。
我要再一次强调,没有人知道那个时刻是何时降临的,也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出现的,他也许早在无数个忙碌于书写与记录的夜晚出现,也许曾伫立在格林的睡梦中,也许在此刻他已经出现。
毫无疑问的是,在魏柏莱写完最后的信之后,他的客人叩响了门铃。
十五页经书·之三
“世界的开始与诞生是纯然意外的,卡玛在她的冬宫行走,捡拾起一块被永恒的寒冬冻硬的黑色土壤,她开始尝试用泥土来塑造自己昨夜的梦境。于是在伏尔加河畔上有了一群倒行的鸟群,水面上倒映出的是正向飞行的倒影,那是一种根本无法飞过伏尔加河的渡鸟,有黑色的羽毛和绿色的眼睛。卡玛将之命名为苏。
在卡玛的冬宫里,先是有了向后飞行的渡鸟,它们飞行时羽翼不断振动,抖落的土粒掉落在地上,成为了最初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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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只要还有一个人相信自己所做的梦,梦就有了魔力,它是卡,也是赫,是手指能够触碰到的滚烫和真实。
世界是以卡玛的梦境为摹本制造的,这位创世之神在清醒之时很少做梦,在沉睡的时候从不做梦。当她开始做梦时,博拉会将一杯加了水仙花汁水的小麦酒放在她的床头。当创世的主神结束梦境后,她会饮下这杯酒,接着从酒杯中会溢流出她的梦境。
博拉的酒桶里收集着所有关于卡玛的梦境,每一个晚上司梦之神就会来到祂的酒窖,用长刀劈砍储存着梦境的酒桶。所有被博拉的长刀挥砍中的酒桶之梦会当即死去。每一个晚上,博拉确保没有梦境被遗忘,每一个梦境都将被摧毁。
当冬宫出现倒行的飞鸟时,那群鸟儿首先学会了做梦,它们还不知道如何从无实树上掏空一个果子,却率先学会了如何做梦。为了消除它们的梦境,博拉不得不让无实树结出可以让鸟儿醉死的果子,再从它们的粪便中提取梦境。一日卡玛经过无实树,惊讶于树上第一次结出有形的果实。她误食了能够醉死渡鸟的果实之后,陷入了长达千年的睡梦。卡拉每一次做梦,就会有新的事物从她的梦境中诞生。于是冬宫中先是有了河流,继而是山川,游鱼走兽,后来有了人。
千百年来人们在卡玛的梦境之中不断繁衍生息,在卡玛梦中的人们也学会了做梦,将世界上每个人的梦境收集起来,就能够找到前往冬宫的路。
在卡玛陷入沉睡后,博拉开始收集世界上所有人的梦,可梦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且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新的梦境被诞出。于是祂制造了第一个捕梦者,那是神亲手制造的第一个人类,为了让其在卡玛的梦中能与他人有所区分,祂将这个人类制造成男人的形象,并且赋予他金色的灵魂,以及和博拉一样的俊美面容。捕梦者一入梦后就不停歇地猎捕梦境,同时也遵循着神的意志,在众人之梦中寻找卡玛。
他是第一个捕梦者,有着金色的灵魂,他是博拉为祂的爱人建造的灯塔,在梦境中游荡的主神在遇见捕梦者时杀死他,就能看见金色的火光。
捕梦者每杀死一个梦境,就会有一千个梦境从手中诞生。为了杀死更多的梦境,必须要有更多的捕梦者。于是博拉告诉捕梦者,他须前往曼哈,白沙漠中的神圣之城,他在那里建立捕梦者的国度。
捕梦者踏上了旅途,他在沙漠中行走了七天七夜,终于在新月的指引下找到了受到博拉祝福的城池,城中的居民从不做梦,安瓦尔,在当地的语言中意为茧。捕梦者来到曼哈的第一个晚上就向安瓦尔人展示了梦境的样子,那是一个独一无二的梦,是博拉一生中做过的唯一一个梦。在见识过博拉的梦之后,安瓦尔人随即学会了如何捕梦。
第一位捕梦者最终死于一场与安瓦尔人的争斗。在学会了捕梦之后,安瓦尔捕梦者夜行千里,来到千里之外的城市偷窃他人的梦,他们穿过了亚得里亚海,从一个商人的梦中偷走了一枚金苹果。金苹果出现在曼哈城中,引发了轩然大波。第一位捕梦者为了向众人证明他们事业的伟大,不得不再一次展示博拉的梦境。
见识过捕梦力量的安瓦尔人已经不满足于博拉的梦境,为了向众人证明博拉的力量,第一位捕梦者在所有捕梦者的面前,用长刀剖开了自己的心肠。从他的腹腔里流出的不是鲜红的血,而是金色的梦境,博拉用以在梦幻的世界寻找卡玛的灯火失去了灯台,便如同野火一样在曼哈城中扩散,整个城市陷入了漫天大火之中,曼哈城第一次的毁灭源于捕梦者的贪欲。一场大火后,曼哈城失去了三分之一的捕梦者。所有在火中烧死的捕梦者化为了黑色的苏,重又返回卡玛的冬宫。
西底耶·门卡提,第十三个捕梦者,曼哈的第一位国王,他的身上有第一位捕梦者的印记,和他同样的血液,他是图拉王朝的第一位君主,也是第一位和安瓦尔人缔结联姻的捕梦者。君主的婚礼在梦中比在现实世界里更加隆重,梦中的婚礼聚集了散落在世界上各个地方的捕梦者,他们通过博拉织就的共同梦境来到曼哈。从他们的身上带来的不同地方的梦境汇集在梦中的婚礼上,于是西底耶的婚礼悬挂着来自东方的明月,宾客的脚下是西伯利亚细碎的雪粒,黑色的苏围绕着自白令海峡南下的鲸脂制成的长明烛倒向飞行,空气中是梦境中的博拉所钟爱的月桂树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