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老奥德尔向自己的继承人,多洛斯·奥德尔介绍了萨拉米斯,并向他的孩子赞扬了这位年轻人坚忍卓绝的毅力以及对于酿造茴香酒惊人的天赋。
尽管萨拉米斯并不能真正的看见对方,但他知道多洛斯·奥德尔是他血缘上的兄弟,奥德尔家的继承子在萨拉米斯出生后的第二年出生,这是一个健康的孩子,快乐而且活泼。他是所有同龄人中第一个坐上四轮马车的少爷,奥德尔老爷深深以他为骄傲。
奥德尔家的骄傲走上前来,用亲切又不失风度的礼节迎接了自己的亲兄弟萨拉米斯,他们互相亲吻对方的额头,彼此拥抱,接着在极度的痛苦和震惊中分开。他们的父母并没有注意到这泪水的异常,奥德尔夫人甚至欣慰地说,这是因为快乐和激动而流出的泪水。
两个年轻人被安排在长桌的两端,中间的距离就像是他们的灵魂那样相隔遥远,他们听不见彼此的心声,但他们的心发出了同样的声音。他们的心都已碎裂,在强烈的震惊之中。他们无法端起酒杯,他们的双手已经无力。
在北方的第一个晚上,萨拉米斯·奥德尔被安排在顶楼满是蓝色花砖的房间里休息,他坐在有天鹅绒靠垫的扶手椅上,右手摸上了那个只在梦中出现过的黄铜扶手。他用一只蜡烛燃烧的时间确认了房间中每件家具的位置,最后已无法分辨自己是否身在梦中。
那个晚上,多洛斯·奥德尔在无声的恸哭中度过,他虽听不见萨拉米斯的声音,但他的心知道那一端的哭泣,从他眼眶中流出的泪水正如自己的心流淌出的血液一样苦涩。他知道他们的灵魂已经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因为他们已无法停止深爱对方。
真正的诅咒开始了:多洛斯和萨拉米斯,一对令人钦羡的年起兄弟,在没有梦境的时间里他们一起学习着如何管理父亲的香料帝国,学会辨别肉蔻和草果的区别,学会调配香料,掌握毒药与风味剂的区别。奥德尔夫人则负责在城内物色年轻貌美的好女儿,她急于为两个儿子寻觅良妻。事实上,萨拉米斯成为了更为抢手的那一个:没有女人可以拒绝俊美多金的香料商之子,更何况他注定无法多话。
而当夜晚降临,人们步入梦境之国时,属于奥德尔兄弟真正的折磨才刚刚开始:他们在同一个梦境中躲避着对方,他们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亲密无间。所有曾经交换的亲吻成为了丑陋的诅咒,所有热切的拥抱和交媾成为了羞耻的烙印。每当他们看见对方,他们看见的是自己贪婪而充满淫欲的灵魂。他们激情而热烈的爱从自由的乐土放逐,成为了丧魂落魄的无家之犬。
在无望的激情和被驱逐的爱将二人驱赶至疯狂时,多洛斯·奥德尔终于鼓起勇气在夜间造访了萨拉米斯。像是一对久别重逢的恋人,他们在黑暗中交换着泪水和亲吻,在寂静之中倾诉着思念,像是两个梦境中的鬼魂从白日的躯壳中逃狱,他们彼此索求着,仿佛夜晚只此一回,好似梦境将永不复来。
多洛斯在黎明即将来临前对不能言语的萨拉米斯说。
“我永远爱你,我的兄弟,直至来生。”
为了躲避终将到来的厄运和石刑的惩罚,多洛斯最终决定加入了军队,在入伍的第二年他随着部队加入了北方的战争,同英国人和法国人组成的联军在一片雪的荒原构筑自己的坟墓。
萨拉米斯在战争爆发的第三年回到了萨松,老奥德尔在战争中失去了一切,如同我们的国家一度沦为他人家土一般。我的朋友,萨拉米斯,他最终死于一杯误加了颠茄的茴香酒,事实上,我们都不知道这是否应当是一个无心之失,也许萨拉米斯早就为这一天的到来做着准备。在我们为数不多的几次对话里,他曾在纸上向我写下他的梦境。在多洛斯参军后的第四年,他梦见他的兄弟从很远的地方回到了他的梦中,回到了他们梦中的庭院里,他的肚子被长刃划开,肚肠流了一地。他在那个梦中死去,死前逃回了他的梦中,死在了他亲爱的兄弟以及永恒的爱人的怀里。
无归之旅:
【安瓦尔人的简史】
魏柏莱·格林,1944,贝尔格莱德
安瓦尔人的历史是属于背叛和贪婪的历史,也是一部充满放逐和流亡的时间史。可考察的关于流浪时期的安瓦尔人的史料证据极度匮乏,现有的证据仅表明这支民族最早在阿拉伯人前占领西亚半岛,他们的来处可以追溯至帕米尔高原崇山峻岭中,其足迹一度东涉昆仑。在抵达西亚温润柔软的草地前,这支民族曾用数代的时间寻找自己在后世之中永恒的居所。
普遍的推测是这支游牧民族在漫长的寻乡之旅中逐渐建立了自己的文明和文化。史前时期的安瓦尔人最早信奉萨满,主张多神宗教。一七七六年英国考古学家克莱蒙罗·帕克在穆尔加布河谷地带曾发现了一处史前壁画,画中是向古神祭拜的游牧民族,画中的古神被描绘为鱼眼鸟形的人神,在祂的头顶是一轮光华万丈的月亮。有观点认为这是最早的安瓦尔主神形象,在这幅画里,主神卡玛的形象被比喻为博拉头顶的光芒。
在穆尔加布河谷里发现的壁画反映了安瓦尔人早期的精神生活,他们敬畏冰山,帕米尔高原的雪原曾轻易吞没一整个部落。他们崇拜死神,在他们的世界里,死去的人比活着的人更多。光和热是上天赐予他们的恩福。在不少壁画中,鱼眼鸟形神曾手持权杖,将太阳的光芒即碎为大大小小的火焰,供寒山中的牧民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