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太久了,连孟微之也淡忘自己曾为此地点化何神、此神又因何陨落。神识间留了些微残痕,淡漠非常,引出此地已三千年无人居住、终日凛然严寒的终年长冬。如今苍梧已无主神,只有本为夜游神的章尾神君常年守护于此地,看守一条盘踞于野的烛龙。而这供奉旧日主神的神堂,自然也成了荒寺。
那本是二层的神堂已坍塌大半,只剩下几间小舍。复行百步到近前,孟微之燃起灵焰,向门户照去,抬手将门一推,灰尘与寒意扑面而来。
里边没漏风,凑合着还能用。
这具躯体保留了太多转世十九年间的习惯,碰到坏天气就要找地方躲,碰到下雪就要烧一堆火。他推门进去了,回身为江南树带了带门,向墙头长明灯燃上一点火,光便照向了堂中无首的神像。
趺坐,手持长卷,华服蒙尘。
“这是阿难神君?”江南树借着光看了看,“此处怎么有他神首又何在?”
“阿难为欢喜神,四处都供奉,不算稀奇。”孟微之四处一望,确乎没看到阿难的头,只好作罢。供桌早已成了一堆废材,他把那堆残木聚在一起,向其上引了一堆灵焰,小神堂内顿时明亮许多。
本靠在长明灯侧的江南树一瞧见火,立即靠了过来。
这动作有些急,足以让孟微之觉察出些异常。他看着江南树凑过来时被火光烫得一缩,一双手却仍悬在火舌之上,而后自喉头滚出半段柔和的喟叹。
“你原来怕冷?”孟微之问。
“有点吧,不知为什么,一来此处就被冻得不舒服。”江南树烤着火道,“大概是未聚灵力的缘故?且让我今夜补救二三吧。”
外头朔风呼啸,一片黑沉。
孟微之坐在火边,也放弃了在出门找柴火的想法。大雪纷飞,在古旧不堪的神堂屋顶上积压,雪与老木一同生出碎响,丝丝挠在耳际,灌满了他的灵台。
摇曳火光下,面前人垂目低眉,貌若神祇。
他就如此望着,又不自禁地出了神,目光落在江南树浓而长的眼睫,向下一滚,到了劲侧血红的策魔印。
印记主人喉头一滚,仿佛在说什么,可孟微之一时没听到。
外头雪太紧。
“我说我所执之物,”江南树向他偏过来一些,“大天尊不愿听就算了。”
那双眼太明亮。
孟微之猛地呼上一口气,大梦初醒般看着他,说:“你愿说我便愿听。”
“于执念二字,我想起一人。”
火舌掠过枯木,炸出一响。
“这是常有的。可是你的家人、师长?”孟微之转眼看向那堆火,“抑或是故友……爱人?”
“皆不是。”
江南树仰面躺下,望向神堂顶斑驳的藻井。孟微之看了他一眼,猜他不愿再多说,方打算起身出去看看雪下得如何,只听江南树轻声道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