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话太多了。”孟微之道。
他说完,身后一时没了声音,仿佛某人终于吃瘪了。孟微之继续往前走,踩过枯枝和骸骨,思绪却随着方才江南树的话延展。
叔山和伯命的神魂早已被剥去。
那之后,“双面大公”吞吃下的神魂,又是从哪里来的?
这法阵精妙,叔山真有能力为此吗?
“仔细!”
孟微之只觉脚下一空,随即被人向后拽了一把。前头的窄路上凹陷下去一块,其中有小虫不断爬出——那分明是个大空洞,不仔细分辨根本看不出来。
“这是它们的巢穴。”江南树在身后说。
他抓着孟微之,一时没有松手,说话时竟带着担忧的意味。
孟微之怀疑要么自己听错了,要么此君被夺舍了。他把胳膊拉回来,小魔头这才转了调子、话里带刺地揶揄道:“难怪要我跟着,大天尊真是未卜先知啊。”
这话竟顺耳不少。孟微之暗暗扯嘴角。
“掉坑撞墙的事,我碰到的多了。掉下去就爬上来,撞了墙就回头走,简单得很,就是费时间。”他道,“我向来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可今日不同,快些才好。”
出了枯树林,眼前豁然开朗。一方深潭如碧玉,其上千尺瀑高悬,瀑顶在云霄间。
那天外瀑顶,就是万仞台。
江南树心中默念飞天咒,调动灵力,却发觉不见效。孟微之没管他,已经一路向万仞台侧——那里有一条窄石阶,一路通天,只是靠走要走许久。
当时虫岭之战,万仞台是天庭平乱督战台,周围被降下禁腾霄的法咒,要么自天上落到此台,要么走石阶才能上去。
这梦境,居然如此还原。
孟微之早就察觉到了——此境仿佛是将他们真送到两千余年前,将什么都复刻一遍,若非参与其中而知悉全局,无法做到如此。
若说要解此法阵,定然也需过问前尘。
他提衣往上,一面吸取周遭灵气以助力,一面加快了步子。
当时他没走过这石阶,自天极落到万仞台,又从万仞台上跳落,入天地门,径直回了大罗天中的神殿。
不过江桐应当是走这条道来见他的。
倘若长阶再短一些,恐怕在他动手杀叔山伯命前,江桐便已拼死挡在二神与他之间了。如此,今日之事,大概会有所不同罢。
一步踏上万仞台,他感到天风激荡。
“初元!”
孟微之一恍惚,回过身去。
身后遥遥长阶千百步,能将一切衬得如同沙砾。江南树白衣执碧,从容临风立于兹,仰头望过来,眉舒目展。
“你独登台,我在此为你护法。”他道。
孟微之勾了勾锁呐。
“多谢。”
他转身步入狂风之中。后脚一落地,天风顿止,浓雾弥漫开来。孟微之步步坚定地朝前走去,手中那把污垢覆盖的黄铜唢呐乍然化作三尺长剑,周身掠寒光,剑身如镜面,映出少年沾染尘灰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