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晗烁皱眉,他最近事忙,还没腾出功夫去处理这镖局的事,没想到他们不知收敛。
“别废话,赶紧上去。”他没好气地推了韩彰一把。
披重甲登山确实是个体力活,爬到山顶,饶是五大三粗的军汉都有点吃不消,不过好在从山上往下看,谷中情形更清晰。
两万人的军营,若是规划不好这么点地方真会住不下,营中还有跑马场,练武场等地,规模挺大,此时跑马场上一片混乱,外面的往里冲,里面的往外面跑,挤搡推攘,踩踏踢打,血流满地,惨如人间炼狱。
“怎么办?”韩彰曾去过军营,知道哗变的可怕,他们已经杀急了眼,越杀人越疯狂,就算有人醒悟,也会被最近的人斩于刀剑之下。
金银镖局那帮亡命之徒拉进去的马车上还隐约有火光闪烁。
“难不成他们想炸营?”有个侍卫惊呼,反应过来时神色惊恐。
韩彰兄弟俩也震惊转头看向元晗烁。要是让他们炸成功了,这罪名不就安在殿下身上了吗?
元晗烁皱眉盯着。上辈子虽然军中也哗变,但是来平乱的不是他,后来他看卷宗,也没在相关文书上看过金银镖局相关的字眼。
是什么改变了这走向,还是说上辈子有人瞒下这件事。
“去那里,把那块石头砸下去。”他环顾四周,发现高处有块巨石,如果将巨石推下山,就能堵住马车,不过坏处也有,巨石堵道之后,他们也不好从里面撤出来。
“快,跟上!”韩彰热血燃起。他已经许久没有经历这样危险刺激的时刻,从南方回京快两年了,除了和殿下比武过瘾外,其他事都没意思透了。
“大哥,你留在这里。”韩明拦住他,“殿下安危就靠你了,我带人过去,推下石头,我们还可以趁乱下去,斩杀那几个杀红了眼的将军。”
“你留着,我去。”韩彰哪可能让弟弟赴死。
“别吵,一起去。”元晗烁扯开他们。
“殿下,你不能去,”兄弟俩异口同声。若是这次殿下有损伤,他们无颜回去见祖父。
“啰嗦。”话音未落,人已不见了,下一瞬间,滚石巨响从上面传来。
殿下已经在滚石的掩护下跃下山崖,脚尖不时点缀在山石树稍间,阳光在银甲上反射出一道刺眼亮光,犹如银色闪电般掠进练武场。
木石结构的高台被鲜血染红,两把竖起的长刀挑着一具身着将军黑甲的尸体,他头发凌乱地披散下来,看不清面目,但是他腰间的御制金牌显示他身份的特殊。
他就是皇帝的心腹沈述英,皇帝还没登基时,沈述英就是皇帝的贴身侍卫,后来被皇帝看重,先是送到北境跟随周老将军历练,又以军功封候,沈家也因此从小世家一跃而成当朝新贵。
沈述英对皇帝忠心耿耿,平日里按令行事。昨日是来巡营的,结果与北大营的营将张绍起了冲突,与对方武斗,言行间多有辱骂,张绍一气之下错手杀之。
北大营的兵对张绍十分崇拜,他既闯了大祸,又被跟随沈述英前来的将军扣下,哪肯就这么过了,其他三大营一直排挤他们,若是主将被带走,还能活着回来吗?
多年的积怨一朝爆发,直接打了起来,越打越停不了手。
这是活着进宫报信的人所陈述的当晚经历,但是从山顶掠进练武场的元晗烁看到的又是另一种情形。
练武场上死者多是北大营的偏将,他们的战甲锈迹斑斑,甲片脱落,最为重要的护心镜碎裂成渣,仓促望去,还能战的人身上的战甲碎裂得不成样子,刀口也卷了刃,面黄肌瘦,老迈不堪。反观另一边,就像是刻意为之,战甲精良,护心镜只是有裂痕,每一个都身强体壮,像是专门挑选出来的精锐。
怪不得要炸营,若是细察,这明晃晃的阴谋肯定瞒不住。
哗变由练武场开始,营地里到处都是兵戈争鸣,找不到主将,全是普通士兵,一个个杀红了眼,力竭而倒。
“殿下,现在怎么办?”跟上来的韩家兄弟看到这幅惨状也有些发悚。
说话间还有人朝他们冲来,一刀劈向韩彰的肩膀,他不得已闪身避开,抬脚踢飞那人。
“点燃那辆马车。”元晗烁转头望向那辆被巨石堵在谷口的马车,金银镖局的人被巨石砸中的不少,剩下的见势不对,已经跑了,原本围在营寨外面的东大营守军也被这滚落的巨石吓得退开,簇拥着主帅后撤。
练武场到马车隔着一条堆满尸首的石道。
“我去。”韩明自告奋勇。他聪明机灵,很快就明白元晗烁的意图,金银镖局幕后之人想趁机嫁祸,这辆马车才是关键。
“小心些。”元晗烁点头赞许,“点燃之后,带两个人将神智清醒的人绑了。”
“是!”韩明领命,带着人朝那边飞速掠去。
看着他们顺利越过石板路,元晗烁转头看韩彰,“去找帐册。”
“那哗变不管了?”韩彰纳闷起来,他都看出来哪里冲杀声最大,只要把那边乱下令的人活捉,这场哗变就能控制住了。
元晗烁淡淡地望了他一眼,他只好听话地带人去往北大营文书帐,一边指挥跟来的人翻找,一边转身回头望向站t在练武场上的孤独身影。
殿下想干什么?
元晗烁静静站在那里,鼻尖萦绕着浓烈的血腥味,体内毒素翻腾冲击,由心脏出发,沿着筋脉冲向全身,他紧紧握着手中长剑,极力压制心中杀念,正视那些鲜血淋漓堆迭如山的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