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隐在阴影里,像一道被所有人都忽略的影子。
“每天都是如此。”他一本正经的音调没有情绪起伏。
元晗烁弹了弹手指,一道瘦长身影出现在窗边,影子极淡。
“你说,她能生气到几时?”元晗烁找不到人说话的时候会把叶乙唤出来。
叶乙就像是他的影子,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形影不离,是白家送进宫里来保护他的人,也是他唯一能信任的人。
元晗烁比信任自己还信任他。
“她到底是在气什么?”元晗烁第一次遇到女子在自己面前生气,十分好奇。
他被禁足在清和宫没事情做,无聊得很,日复一日地看书,书房里的书都被他背得滚瓜烂熟了,所以他拿着温袅的话本在看。
“殿下与韩公子比试之后皇子妃就在生气了。”叶乙是一个心细如发的人,能回忆起那天的每一瞬间每个人的表情举止。
“她确实是不喜欢打打杀杀武刀弄枪。”元晗烁心中一动,“可是之前在佛堂遇到刺客时,她没有生气。”
对于她生气不理人这事儿,他真的太好奇了!
元晗烁虽然好奇,但他是一个非常有耐心的人,绝不会主动去问她。
他格外介意的举动引起叶乙的重视,隐进阴影中的暗卫头子再一次更加关注清和宫中的一切。
两人如此过了几天,相处下来一天不说超过两句话,温袅终于气消了些,不再日日都去坤和宫,倒是寿康宫还是每天早上都去,顺便给太后针炙。这日,她刚从寿康宫返回,经过前庭月洞门时,正好看到皇帝身边的内官领着一队人捧着东西,遇到她经过,那些人赶紧停下退到路边行礼。
“正好遇到三皇子妃。”李福生行了礼,笑眯眯道。
“李内官。”温袅淡淡点头,有些好奇皇帝身边最得力的内官怎么会亲自送礼。
李福生暗中打量着面前的人,一时也没猜透皇帝突然厚赏她的原因,只是笑道:“这些都是圣上听说三皇子妃喜欢琴谱,所以命人开了府库寻来。奴婢正领着人往清和宫送。”
“给我的?”温袅也惊讶了。扫人看向宫女们手中端着的托盘。
说是琴谱,倒也有其他东西,比如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之类,琳琅满目,那些丝锦闪着漂亮的光芒,就算她不喜欢打扮自己,也忍不住多看几眼。皇帝突然给出这么多赏赐,温袅也有些惊了。
“三皇子妃佛诞节受了惊,本该早些送来,不过圣上又怕打扰皇子妃养病,是以奴婢今日才送来。”
听他这么说,温袅这才明白皇帝应该是把刺杀案料理清楚了,要不然也不会提起她受惊这种小事,也不知道最后如何了,朝堂果然是一不小心就会倾刻间抄家灭族的存在,大臣们朝不保夕。
现在给她送这么多东西,说不定朝堂上会更多人头落地。温袅顿时觉得被皇帝关注不是件好事,但是也不能表现出有丝毫的忧虑。
她赶紧客气应酬着,回到清和宫,换了身皇子妃袍服,设香案跪接赏赐。
送来的东西太多,把正殿明堂都挤满了,温袅一一登记造册,让人放进库房。
元晗烁倚在门边看她把账册写好,东西点清楚,忙忙碌碌的,倒真像一位善于理家的贤惠娘子。
不过,这是他那个皇帝亲爹在示好示弱吗?
元晗烁低笑,迈步进殿,“这些东西不用明年可就不时兴这样的花色。”
他从布匹堆里抽出一捆,拿在温袅身边比了比,粉嫩的蜀锦金线暗绣的纹样,娇贵且美丽,适合小姑娘穿。
据说好几位得宠的小公主都对这批蜀地进贡的布料势在必得,若是她穿出去,得气死多少人。
“殿下。”温袅虽然气消了,但是对他依旧很冷淡,不像之前总是笑眯眯地绵软得像一团云,现在倒像是长出浑身刺的刺猬,扎一下都疼。
“听说你最近都在坤和宫与人学女红,这布料正好试手。”人人争抢的布料被元晗烁随手扔在桌上,他走到那些发簪边上,挑挑拣拣,挑了根红玉海棠簪拿在手中把玩。
他的手指白皙漂亮,指节分明,海棠簪在他手中更衬得簪色红得纯正。
温袅皱了皱眉。她算发现了,元晗烁对这些东西都不放在眼里,不知道是单纯不喜欢这些东西还是看不上是皇帝赏的。
她其实是喜欢的,之所以放在库房,只是因为谨慎不想招惹他人的目光。
说白了她就是不想被人关注。偏偏元晗烁就是那种在安静场合里都能闹出大动静的人,根本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只见他朝晴翠看过去,懒洋洋发话,“把这些布料都给皇子妃裁成衣赏,一匹都别剩下。”
晴翠本来就十分惧怕他,这会儿牙齿打颤,嗑嗑拌拌应是,边上的绿琦更是连大气都不敢透。
“对了,”吩咐完正事,元晗烁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你还有个带进来的侍女怎么不见了?”
晴翠心里一咯噔,知道坏事了,昭禾还在太子手上,朝堂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太子的罪名洗清了没有?
温袅也有些纳闷这事儿t,所以抬头看了他一眼,“殿下是说昭禾吗?自从佛诞那日就病了,如今移出去养病。”
见她说了这几日来最长的一句话,元晗烁唇边带笑,将手上的海棠簪递给她,“是吗?我以为她在东宫乐不思蜀了。”
阴影里的叶乙:……
殿下为什么总是去逗皇子妃?
在京城人人自危的时候,皇帝却大张其鼓地赏赐了温家,嘉奖承平候教女有方。温家上下既惊且惧,承平候在第二日上朝前被同僚围着祝贺,而对众人的打探他也说不出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