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女儿高兴,承平候给夫人使了个眼神,两人退出房外,沿着蜿蜒的回廊边走边聊。
“宫中是什么情况?”温夫人叹了口气,“我这心里总不踏实,候爷,圣上如今……”
要不是圣上开春以来因身体欠安罢了几次朝,他们也不用非得赌一把。
“想来心慈大师当真有些能耐,自他来京,圣上龙体安康,今日朝上还说要参加素斋宴。”承平候皱了皱眉头。
宫中的太医早就说皇帝身体被掏空,医案他都看过,不知为何现在又生龙活虎的,昨日还幸了嫔妃。
“那我们……”温夫人更是担忧不已。
承平候沉吟片刻,皱紧的眉头舒展开来,“夫人倒也不用担心。”
“我怎能不担心,春日宴,三殿下一露面不但恢复了身份,还得了赐婚,候爷,你说,圣上不会察觉到太子的事了吧?”
温家从来不会在党争中早早站队,去年起,太子就频频示好,许皇后更是许诺一个太子妃之位,现在好了,一场赐婚打乱了多少部署。
“夫人,太子能有什么事。”承平候收回看向儿子所居小院的视线。
这十几年来,储君之争就没停过,但是太子坐稳了东宫主位,许皇后也坐稳了后位,三殿下势单力薄,背后虽然有韩家,但是许家也不弱。
“今夜赴宴,夫人可要小心些。”承平候挽着妻子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袅袅在宫里安好,听说太后对她十分照顾,她每日都到寿康宫请安。对了,淑妃娘娘派人传信,让夫人挑两个可靠丫鬟带着,她今夜寻个机会送到清和宫去。”
“候爷,这怕不妥,越多人知道,越危险。”温夫人摇了摇头,“有晴翠和昭禾就够了。”
宫中明灯燃起,佛香缭绕,一碟碟精致点心摆在花园湖边,一盏盏荷灯浮在水面,平日里唱戏的高台上这时端坐着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
他的声音悠远空灵,佛理讲得十分浅显易懂,就连那些明争暗斗的皇子们都目光柔和,兄友弟恭起来。
女眷靠右边坐着,温袅坐在人群中,悄悄转头,余光看到元晗烁翘起的嘴角。
他一身红衣,炽艳异常,坐在一群身着白袍的皇子中格外显眼,她的位置靠后,离京中高门女眷极近,能听到身后的窃窃私语。
“我进宫赴宴就是为了看三殿下一眼,果然是个妖孽。”
“是吧,可惜春日宴那会儿你不在,没看到他在海棠树下拈花一笑,天地失色的场面呢!”
“瞧见没,今日来的人可都是各家出挑的姑娘。”
“那也没办法了,让人捷足先登。”
“人家还看不上呢。”
“太子殿下今日论佛回头往这边瞧了好几眼,怎么她是半点没瞧见?”
“瞧见啥?”
“……”
温袅转头望去,那些交头接耳叽叽喳喳的姑娘们先是一静,接着又瞪回来,不过倒是闭上嘴巴了。
元晗烁正好看到这一幕,翘起的嘴角弧度更大。
虽然是礼佛,但是年轻人太多,难免会互相眉来眼去,许梦丹一直在观察温袅,总觉得她跟以前有点不太一样,过于安静了。
去年的佛诞,温凤还与她换位置,就为了离太子更近些,而太子也会与人换位置,两人最后都会离对方很近。
今年奇了怪了,只有太子一头热,温凤怎么没回应?
她还想着看好戏呢!
心慈大师讲佛,有人听进去了,有人没听进去,结束散场时,还有不少人呆坐原地,其中就有皇帝。
皇帝不走,谁也没敢起身,就这么静静坐着。突然,响亮的掌声惊动了闭眼参悟佛理的人,有人身子晃动,竟是晕了过去。
“真是精采。”元晗烁懒洋洋夸了一句,“不知道大师渴否?”
心慈大师面色一变,很快又恢复如常,双手合十,“多谢施主赐茶。”
抬手一晃,稳稳接住莫名出现的茶杯,周围的护卫顿时将手按在剑上,严阵以待。
太后回过神来,无奈苦笑。她这孙儿,每次都会在大家表面最平静的时候挑事,这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皇帝喜怒不形于色,元后温柔娴静,白家似乎也没有如此离经叛道之人,倒是有几分先帝的模样。
除了帝后,也就太后还能淡然处之,其他人都是瑟瑟发抖。
太子既兴奋,又紧张,抖着手t,眼中露中幸灾乐祸的光芒,几位皇子表情各异,百官及家眷互相对视,刚才议论他的几位贵女这会儿也不敢放肆了。
只有二皇子抬手虚虚拦了一下,“三弟……”
话没说完就被周贵妃狠狠瞪了一眼,不得不收回手。
温袅也很担心他,心都挤到嗓子眼,侧身倾向他的方向,手指捏了捏,心里默默祈祷他不要现在发疯。
好在元晗烁只是轻摇折扇,没有下一步的动作,甚至微笑着与心慈大师聊起天来。
“茶香否?”
心慈大师握杯的手抖了抖,差点把茶汤洒到僧袍上,额头冷汗直冒。当年元后是见过他之后才了无生趣,当晚自绝于凤翎宫。今天这杯茶和当年的茶一模一样。
“老三有这等好茶,朕都不知道。”皇帝起身,缓步走到元晗烁面前。
父子都是高挑身材,站在那里,仿佛两颗巨树,但是皇帝已是暮气渐生,枯叶泛黄。
“父皇不喝这茶,要不然儿臣早就送到您榻前。”元晗烁抬手朝他行了个礼,“榻前”二字吐字清晰。
太子握紧双拳,双眼盯着他们。
“朕新近是有些容易乏力,大师的佛理很是了得,你明日起,就随大师礼佛静心。”皇帝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