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宇擦着头发开了门,接过药品放在茶几上,然后去烧了一壶热水。
花洒的水声停了,没多久,刑北川围着浴巾开了门,张宇扔给他一身厚的家居服,嘱咐道:“吹风机在置物架下面,插头在它旁边。”
刑北川接过衣裳,面色倦怠的说:“我感觉快死了。”
张宇道:“忍着吧,难受的还在后面,忍不过这一次,你这辈子就完了。”
刑北川合上门,慢半拍地问:“要忍多久?”
外面响起打火机的咔哒声,张宇吸了一根烟缓缓吐出烟雾,“两三天吧。”
刑北川拿起吹风机插在插座上,门外张宇又说:“不过你生病了,感冒的话怎么也得一个星期吧。”
刑北川打开吹风机,热风在他头皮里面窜过,冷风在他脑仁里面窜过——太痛苦了。
吹干头发以后,刑北川径直去了张宇的卧室,钻进了被子里,张宇给他量了量体温,然后掐着他的下颚给他强行喂了一粒退烧药,刑北川痛苦地在床上打滚。
张宇出了门,去浴室里洗了个澡,又吃了个饭,这才重新回到卧室。
刑北川忍着煎熬,张宇就坐在床边玩手机,时而摸一摸他的额头。刑北川也不知道张宇是什么时候睡觉的,他只感觉自己煎熬了很久很久,才好不容易有了点困意,又怀疑自己只是精力消耗殆尽,昏死过去了。
第二天他睁开眼的时候,张宇还没有醒,就躺在他的旁边。一看时间才四点多,天还没有亮,但是他已经怎么也睡不着了,闭上眼睛浅眠,也不知道是睡着没睡着,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六点钟了,张宇已经醒了,正在安静地看手机。
刑北川一动,张宇注意到了他的动静,翻过身看着他,又伸出手摸摸他的额头,“还好退烧了,昨晚吓死我了,又不敢送你去医院。”
刑北川艰难地张张嘴,发现喉咙又疼又哑,他咳嗽一下,“谢谢你。”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张宇随口说,模样极其不走心。
“今早上吃什么?”张宇看着手机问。
刑北川说:“我没食欲,还是很难受。”
“心里难受,还是身上难受?”
“都难受。”
张宇沉默了好一会,才又“嗤”地冷笑,恢复了他嘴毒的模样,“恋爱脑要是有奖项,你恐怕得得诺贝尔。”
“我对他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张宇说,“我文化程度不高,这就是个比喻,反正就是那个意思。”
张宇坐起身,“我去给你煮点粥,怎么才一晚上我觉得你的脸都瘦了一大块?”
刑北川咳嗽着,去摸床头的抽纸,张宇将抽纸扔到了他的手边,遂推门出去了。
刑北川怕自己饿死,强忍着难受灌下了半碗粥,接着又半死不活的趴在了床上,一动不想动。
张宇拿着药和水过来放在他的身边,“感冒药,别忘了吃。其实让你难受点也好,也该长长记性了。如果我是你,我现在就去报警揭发余晖,给未成年下毒,那是罪加一等。”
刑北川说:“你不是也没有报警,甚至没有送我去医院。”
张宇说:“因为我知道你不想那么做。说实话我很不明白,他对你为什么就那么重要?”
刑北川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余晖的事,余晖是在逃嫌疑犯,那两个警察现在还在找他,知道的人越多就越危险。
可是他那样信任余晖,余晖却这样执迷不悟,甚至出手伤害他。
天越来越亮了,光线从窗帘的夹缝里窜了进来,落在刑北川的身上,他说:“其实我知道,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不是他,而是我记忆里从小陪我长大的那个人。”
“从小陪你长大?”
刑北川闭着眼睛,浑身无力地瘫在床上,“嗯,那是我六岁以前的事,但当时我太小了,又看不见,所以对他记忆模糊。”
“可是那都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张宇说,“人都是会变的,你干嘛还要记得?”
“我不知道,这是一种刻在心底的感觉,它告诉我,他对我很重要。或许人幼时的记忆,就是会对人的一生造成重大的影响,平时可能会感觉不到,在关键时刻,它就会浸透到骨髓里。比如现在,我还是没法恨他。”
张宇沉默了很久,沉默的像个影子,很久之后才又略显突兀地开了口,“所以你要为了那一点模糊的记忆,原谅他如今对你造成的伤害?”
刑北川抓紧床单紧皱眉头,显然是很为难。
“你好好休息吧”,张宇说完出了门。
——light——
太阳已经晒到屁股,刑侦办公室依然没有要醒来的意思,闻舒拿着解剖报告过来,见状,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果断敲响了办公室的门,叫醒了一半沉睡着的警察门。
她走近陆想的办公桌,将报告拍在他的面前,“你催着要的解剖报告,喏,我瞧着你也不像着急的样子啊。”
陆想被惊醒,烦躁地揉了揉鸟窝似的头发,他昨晚加班到凌晨以后,好容易困得睡过去,又在梦里查了一晚上的案子,眼下整张脸就像一张揉皱的纸。
闻舒有些于心不忍了,“哥儿几个昨晚忙到几点?”
陆想比出一个二,“凌晨三点。”
闻舒看着那两根手指,又问:“手头上有几个案子?”
陆想比出一个五,“四十个。”
闻舒拉长了音,“哦……”
陆想换成一根手指,“现在还剩三十八个了,昨晚破了俩。”
“厉害,厉害”,闻舒说,“继续努力,为人民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