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她手里的银子,才勉为其难。
两人各自打着小算盘,明面上倒是一片兄友妹恭。
正月十五,殷府仍有很多前来拜访的人,这几日殷凛进宫审批今年的国库预算开支,负责接待的任务自然落到殷恪头上。
才送走锦州来的殷氏族人,又被秦夫人叫去说了一会儿话,殷恪回到房中,连晚饭也不吃,抚起了古琴。
夜里,松烟端来一盘精致的糕点,敲了敲房门,里头只传出沉郁悲怆的琴声。
松烟心里嘀咕,公子从前,人前开朗健谈,独自一人时,却不爱说话、时常板着脸,思虑甚重的模样,最近这段时间,或许是因为除夕那件事,他表面上一切如常,私下里却近乎郁郁寡欢了。
他叹了口气,心道还好姜小娘子最近不来了,让公子多了些安静独处的时间。
一曲毕,公子才打开房门,依旧是一张臭t脸。
“公子,这是族人带来的云香阁的糕点,你没吃晚饭呢,吃些糕点垫垫肚子吧。”
殷恪看了那盘糕点许久,道:“送去姜府吧。”
“公子,你……说什么?”
殷恪已经关门进屋。
松烟在屋外吹了许久的冷风,总算明白过来,谁最爱吃云香阁的糕点啊,送到姜府,那就是送给姜小娘子呗。
他到姜府去找了槐叶,却听说姜小娘子前两日跟着三公子姜耘,南下江州,探望外祖父,梦麓书院的孟院长去了。
回府禀告公子,公子抚琴的手一顿,面色依旧冷冷淡淡,说知道了。
“那……这糕点呢?”
“放下吧。”
松烟觉得奇怪,又说不出怪异之处,只知道当夜公子房中的琴声半夜未歇,灯火摇曳直到天明。
正月十六,年后第一日去学堂,夫子讲了东汉末年的宛平之战。
“曹孟德贪图邹氏美貌,逼得张绣谋反,惨败于宛平,失了长子曹昂和大将典韦。”
“你们切记,君子不可耽于美色,贻误正事,日后,当择一有助益的贤妻而娶之,只要宜室宜家,虽貌若无盐,亦可当得。”
有调皮的学生道:“容貌丑似夜叉,如何下得去嘴?”
引来一片哄堂大笑。
夫子吹胡子瞪眼:“齐二郎,你别捣乱!女子当以贤德为先,那等妖娆狐媚之物,乃无尽祸端,当年的妺喜、妲己,虽然容貌绝世,却德行有亏,她们便是害得夏桀商纣亡国的元凶!只有贤淑识大体的良家女子,才堪为良配!”
“夫子逛不逛窑子?”
“你……好你个齐二郎,你给我出来!”夫子去揪齐二郎的耳朵,课堂里乱成一锅粥。
殷恪翻着书册把宛平之战那一章看完,才发现课堂的混乱。
“殷兄,方才夫子所说的‘狐媚’与‘贤淑’之分,你喜欢哪种?”与殷恪邻座的裴擅很是好奇,淡漠出尘的殷公子,对于女子的喜好。
喜欢?殷恪在心里玩味这个词语。
自从家中为他配备了侍卫,他便再没接触过陌生女子。殷家家教甚严,所有丫鬟都由秦夫人亲自挑选,以至于他寻常能见到的女子,似乎都能归入“贤淑”一类。她们毫无个性,给他的印象只有一张张端庄微笑,近乎木讷的脸。
唯一鲜活些的,竟然是姜萤萤,殷恪摇摇头把这可笑的想法甩在脑后。
“殷兄为何发笑?”
殷恪道:“我应当还是喜欢‘贤淑’的吧。”
“殷兄,你实在对女子了解甚少!”裴擅勾住他的肩膀凑近,压低声音,“近日醉欢楼来了一群北沧舞姬,那小腰扭着扭着,便把人的魂儿都勾走了,今日下学,殷兄随在下去开开眼界,如何?”
殷恪毫不犹豫拒绝:“不可,君子应当克己复礼,修身养性,裴擅,我们年纪尚小,狎姬颓靡,只会消耗精气,难思进取。”
“你这脑子莫不是被圣贤之书锈蚀了?口吻与咱们夫子如此相像,你可知道,再过两年,咱们都能娶妻生子了,还有,这课室中不少人家里已经在张罗通房的事儿了,去看个北沧舞姬,在你眼里倒成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夫子揪着捣乱的齐二郎离去多时,应当不会再回来,殷恪自己收了桌上笔墨,裴擅还在他耳边道:“别的不说,就说你家对门那姜家三郎,他可是整整在醉欢楼泡了两日,兴致所至狂撒银票,人送外号‘姜千金’……”
踏入醉欢楼的那一刻,殷恪便后悔了自己的冲动。
最合适的做法,应该是将这件事告知姜家叔叔婶婶,让他们来教训姜耘和姜萤萤,再不济,派松烟或者别的小厮到这儿来,把姜萤萤带回去。
而不是他自己走进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忍受无数双艳红嘴唇中吐露的调戏言语,以及沾着各种劣质香料的帕子甩在他身上。
“姜三公子啊,他在呀,他在二楼包了个雅间,不过公子要找他,得先着人通传一声,我看公子您穿着不俗,不妨包下咱们的‘天香阁’,北沧舞姬马上登场,那儿的视野是最好的……”
老鸨眼睛发亮,因为她面前多了一锭银子。
“带路。”殷公子背手在身后冷声说。
除了姜家三郎,还真没有谁一出手就是一百两,这不知道哪儿来的小公子,又是个冤大头,老鸨脸都要笑烂了:“请,请,您这边请。”
雅间内备着清酒、茶饮和各色小吃,殷恪撩袍坐下,并不多看一眼,两个妖娆的女子想要进来陪侍,被松烟挡出去,不情不愿地扭着腰走了。
“这小公子,当真奇怪,既然来了,还多瞧不上咱们这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