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言自语道:“性子也当真有趣,被郡主如此奚落,竟然从容镇定,我当真是对她刮目相看了。”
殷恪并未回应他们的揶揄,只是学着方才姜萤萤那样,把手探进冰冷的池水中,他闭上眼睛,耳边一直回荡着她的那句“我不想嫁给殷恪”。
她应当这样回答,只是他不知为何,有些气闷。
任司马勐如何调笑,殷恪只淡然道:“背后议论他人,非君子所为。”
司马勐和凌渡见他不想谈论姜萤萤,有些自讨没趣,特别是二皇子,他一直想讨好殷恪,从前这殷公子眼高于顶,自从殷家出事后,好说话多了。饶是这样,他在交往当中也战战兢兢,捧着殷恪,生怕他突然不高兴。
“二殿下,驸马,恪哥哥,你们怎么在这儿?”
云若菱刚从太后的宫殿出来,要往宫宴去,路过御花园刚巧遇见几人,款步上前。她在南方百姓之间颇有贤名,太后闻之召她入宫,请她治了一段时间的头风,她的医术高明、性情温柔,让太后很是喜爱。
司马勐说他们来欣赏这株墨莲花,又颇为欣赏地看着云若菱,说听闻云娘子有倾城之色,慧质兰心,心中甚为仰慕,今日总算得见。云若菱则说早就听说二皇子殿下气宇轩昂,果然不假。
几人一道往宫宴去,途中遇到几位与二皇子交好的年轻官员,与他们同行,他们互相恭维,说着漂亮的场面话,从前殷恪最厌恶这样的场景,如今只是微笑着倾听,无卑无喜,只有夸到他头上,才自谦两句,叫人着实看不透他心中所想。
他们便把恭维转到殷家表小姐身上,“听说了云娘子为殷公子挡了一剑,伤了自个儿的脸面,如此忠贞勇敢,真让我们几个大男人自愧弗如!不如我们上书陛下,把云娘子的事情写入《烈女传》中,流芳后世,可好?”
云若菱面对年轻公子们依旧落落大方,笑道:“公子们说这话,真要折煞我了,哥哥当时有危险,我没多想,现在想来心里还是怕的,再来一次,我可不敢挡刀了。”
在大殿之外,几人便听见丝竹环绕,还有欢呼喝彩声,进去了才发现在大殿中央,一女子踩着奏乐声正在起舞。
那女子身段极为柔美,行动流转如风,又似垂岸的烟柳,她身上的水碧色纱衣就像第二层皮肤,随着舞步,在庄重的大殿上肆意招展,亮眼极了。她戴着面纱,饱满额间盛开着五瓣桃花,尖尖的杏眼妩媚至极。
所有人都在欢呼,为了她的美丽,只有一位年老的臣子没眼看似的坐在一旁,感慨世风日下。
在看见女子的一瞬,殷恪便掐紧了衣衫的袖口,是姜萤萤,方才她就穿了这身衣裳,他方才想了一路如何才能为她澄清流言,没想到她竟这般大胆,在大殿上当众起舞。
“好!我萤萤妹妹跳得真好!”鼓掌最欢的,是勾肩搭背的齐二郎和姜耘,姜耘拍了齐二郎一把,“谁让你叫妹妹了?”
姜萤萤最后摘掉面纱,莞尔一笑,对众人施了一礼,回到自己的座位落座。
丝竹锣鼓乐声仍然在奏响着,大殿内众人的心神却被刚才姜萤萤的一舞扰动,一些人在心中狠狠唾弃,明明是高门贵女,却这般轻浮浪荡,简直有失体统,他们在私底下交头接耳议论,就该传进陛下和太后的耳朵里,把这姜萤萤治个殿前不敬的罪名。
一些年轻公子则对她的舞蹈念念不忘,恨不得回到方才再看一遍,又想到这姜萤萤从小玲珑可爱,谁能想到如今出落得这般美艳,又听说她的枕席不太干净,期盼着与她攀谈几句,若能得了她青眼,也许能春风一度。
姜萤萤把所有的议论尽收耳底,双手握着玉樽仰头喝酒,笑容婉媚至极,骤然对上殷恪的眼睛,她愣了愣,殷恪的双眼依旧清明,端坐席间,如同得道高僧,她举杯对他敬酒,他也不理人,让她觉得自己很像吐着浊气的女妖。
不多时,皇帝和太后来了,众人收起议论,孟夫人姐妹姗姗来迟,向太后告罪,却笑吟吟的,心情很好的模样,孟贵妃请宫里的小太监向太后展示一幅画,“都怪萤萤,今日带来一位极优秀的画师,为臣妾和姐姐作画,这才来迟了,请陛下和娘娘见谅。”
画作展开,两位美人的形象跃然纸上,笔触极为细腻,色调也十分清雅,孟贵妃斜倚着扶手坐着,孟夫人站着,搭住她的肩膀,两人的神态都很是鲜明,根根分明的黑发、衣服上的褶皱,甚至眼角细微的笑纹,皆精妙非常。
许多官员都在琴棋书画上略有造诣,一看便知这画师真乃奇人,绘画的功底和审美都堪称一绝。
太后娘娘看了,忙招手让小太监抬上前来,让她仔细瞧瞧,神色越来越满意,“哀家一直就想要这样一副画,多年来从未寻到满意的画师,是什么画师?传上来让哀家瞧瞧。”
靳逾又登场了,听得太后的问话,恭恭敬敬地回应,被皇帝册封为八品翰林画待诏,当即为他多设了一桌宴席。
孟贵妃不忘给姜萤萤揽功:“这可多亏了萤萤,在南方寻到这么个奇人,也有孝心,记着先请靳公子为娘亲和姨母作画。”
太后对姜萤萤也是满心满意,这样漂亮又懂事的小丫头,从南方回来,还记着快马加鞭入宫,给她送一筐荔枝,还说了若她喜欢荔枝,她就想办法开辟一条捷径,让南方的荔枝在两天之内送进皇城。
就连劭儿,跟着她出去一趟后,三头两天便来向她这祖母请安,说是姐姐教的,身为皇子,要爱护万民,身为孙儿,要爱护自己的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