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陛下,是的。”殷恪不急不徐道:“要寻找一颗契合龙嘴、品相上佳的珍珠,并不容易,臣这几个月一直为此事烦忧,总抱着宁缺毋滥的心思,对寻到的明珠都不甚满意,因而耽搁至此。请陛下治罪。”
皇帝道:“你尽忠职守,何来治罪一说。”
姜萤萤叫人把东西抬上来,盒子打开,里头的明珠足有两拳大小,洁白璀璨,光彩耀目,真叫一个美轮美奂,“陛下,这颗东海明珠,是臣女见过最大最漂亮的,原本藏于景州朱府,我与朱公子说,我身在京城,倒是孤陋寡闻了,只有在朱家才能见到这样的好东西,朱公子立即说道,陛下的行宫快要落成,正准备将这明珠献给陛下,以表多年未尽的孝心。”
“臣女就想啊,这行宫的含章殿正好就缺一颗明珠,看来,这颗明珠虽生于南海,却与真龙天子有缘,臣女便斗胆做这个脚夫,护送明珠回京。”
当即请工匠镶嵌到穹顶金龙嘴里,完美契合,恍若天成,众人皆称奇。皇帝自然欢喜,“萤萤,你又立了大功,想要什么赏赐?”
姜萤萤歪头笑:“我还以为英明的陛下一定会问我,去了南方三个月,是如何这般耳聪目明,为何会知道,这含章殿得金龙,嘴里少了颗明珠呢。”
“你这丫头,真是!普天之下,大约只有你敢这样与朕说话。”皇帝饶有兴味:“是何原因,说来听听。”
姜萤萤背手在身后,垂首轻笑,罕见地露出几分不好意思。
“当然是因为,督造行宫的是殷恪,殷大人,而公子殷恪,是我的春闺梦里人,我自然日日夜夜想要得知心上人的消息,寥慰满腹愁思呀。”
此言一处,惊世骇俗且惊天动地,所有人望向殷恪,可怜的、欣羡的、玩味的、鄙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大部分同行官员,包括皇帝,是比较可怜殷恪被这混世魔王缠上的。
再看那姜萤萤揉搓衣袖,眼底泛光,咬唇面红的样子,分明却是个十足的,深陷热恋的少女,不见往日骄横,只有小心翼翼、忐忑不安、满心期待心上人的回应。
皇帝“哈哈”大笑,与皇后等说道:“可惜了今日姜樵没来,朕真想看看他如今是何反应。”
姜萤萤道:“陛下,我不是说笑的,今儿是良辰吉日,我想请陛下、娘娘和各位大人作证——”
她双手一合,有仆人鱼贯进入殿前广场,放下数十口上了红漆的大箱子,众人去看,竟是珠玉珍宝、绫罗绸缎,琳琅满目,还有一口箱子里装满了房契田契,豪横至极。
姜萤萤转向殷恪,深深作揖道:“这是我的嫁妆,求殷公子娶我。”
殷恪眸光渐浓,淡然启唇道:“萤萤齿少任性,玩闹而已,请陛下和诸位大人莫要放在心上。”
“不是玩闹,殷公子,今日之后,整个京城,甚至整个盛京,所有人都会知道我倒贴全部家资向你求嫁,若你狠心拒绝,我再没脸活下去,只有一头撞死这条路可走了。”
小娘子说着丧气话,瘪嘴垂眉好不可怜,殷恪却狠得下心:“一头撞死既痛又丑,姜娘子生来娇气,且爱美如命,应当不会想要尝试。”
他抻平衣袖上的褶皱:“陛下,今夜还有宴席,不便再因为臣的事情耽搁,容臣命人将这些东西撤下。”
一场闹剧落幕,探究的眼神仍落在殷恪身上,但这位殷大人,未免太过无趣,晚间主持宴席、迎来送往,落落大方,就像下午那场闹剧没发生过。动作神态无不表明他风清气正、清清白白,在他身上寻不了乐子。
皇帝饮了许多酒,晚上召幸孟贵妃,问她对今日姜萤萤当众求娶一事的看法。
孟贵妃抬袖掩面笑道:“臣妾还能怎么看呢,自然是偏向自家侄女,觉得殷恪也忒有福气了。萤萤虽然任性些,但她娇俏可人、心地善良,在臣妾心中是顶顶好的姑娘,若非她瞧上了殷恪,臣妾还想再过几年,把她指给劭儿呢。”
皇帝知道姜萤萤比他的女儿还要骄纵几分,这次行事,却是太过出格,让他一时错愕,没有当场作出回应。第一反应是有些可怜殷恪,不想委屈了他。“萤萤虽好,但成婚,毕竟不是儿戏,还要看殷恪的意思。”
孟贵妃道:“可是陛下,依照臣妾遇见,殷恪并没t有不愿意呀。”
“此话怎讲?”
“陛下未免太不了解这位自己的爱臣了,陛下可知,前几日,光禄大夫裴庆庵的女儿,裴家娘子在金紫楼用一曲笛音向殷恪表明心意,他是如何回应的?他先用一堆溢美之词夸赞了裴家娘子,再把自己贬低到尘埃里,说他们两人并不相配。即便拒绝,他也会给足了娘子体面。”
“可你瞧瞧殷恪今日说了什么,说萤萤任性、娇气,这般无礼,不是他一贯的作风,而且陛下有没有发现,他并没有把话说死,不曾说过,不愿意娶萤萤这样的话。”
“那臣妾大胆猜测,其实,殷恪对萤萤也是有意的,陛下你想啊,他们从小毗邻而居,也许真有些近水楼台的情谊呢。”孟贵妃握住龙袍的袖子,轻轻晃着:“总之,臣妾是萤萤的姨母,本就是偏心的,既然萤萤喜欢,这个恩典,无论如何,臣妾都要向陛下求了。”
皇帝后知后觉,殷恪当时的反应确实不同寻常,难道这两人当真有意?
从前论起孩子们的婚配,他从未把殷恪和姜萤萤想到一块儿去,一来他们的性子是在南辕北辙,二来,姜家和殷家权势太盛,不宜结为亲家。但如今殷家的情况不同,殷冶交还了金昇大营,殷凛辞去左相之位,与姜家结亲,倒是正好合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