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柔伊进门,树倒猕猴散,偌大客厅里只有老姚孤零零一人,窝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姚柔伊的心提到嗓子眼,忙伸手试探老姚鼻息,老姚这才鬼附身似的坐了起来,有气无力地说:“你回来了?”
“诈尸啊?”姚柔伊吓了一跳。
“我在电话里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老姚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直接开门见山。
“我不同意。”姚柔伊在一旁坐下,长腿交迭,抱臂看向老姚,神情倨傲。
老姚素来疼爱这个宝贝女儿,但这次却一反常态,腆着脸皮讪笑道:“对方是东城显赫人家,就算咱家公司没破产,市值再扩大十倍,也是高攀不上的,你去跟人家见见面也不吃亏。”
“要真有这么好,你去见呗。”
姚柔伊按耐住翻白眼的冲动,斜眼瞥过去,皮笑肉不笑地哼了声,“我真就不懂了,好端端怎么突然跑出来个娃娃亲,我都怀疑你被诈骗了,国家反诈中心app有没有提示你有风险啊?”
姚柔伊即将毕业,她提前在校外找好了租房,正想着毕业后放飞自我——
大学这些年她的画稿邀约越来越多,至今已存了几十万的小金库,照顾自己完全没问题。
老姚叹了一口气。
儒雅俊帅的面庞因t着生意场上的打击,又多添几道皱纹,瞳仁也没往日的光采,整个人很颓。
姚柔伊多少有点心疼,但老姚提出的事情太离谱,一下子超出了她的预知,她根本没法答应。
她是不介意去认识个陌生男人,但绝不能以娃娃亲的名义。
又迂腐又好笑。
娃娃亲一旦两方重提,除非这期间两人大打出手,把昔日两家的情分全部撕没,否则基本上可以快进到结婚,这更多的是一种履约,而不是男女交往。
“你总得跟我详细讲讲这个娃娃亲是怎么回事吧?”对于这种老古董操作,姚柔伊难免好奇。
老姚起身给自己倒了杯热水,穷得快揭不开锅,居然还不忘在水杯里放一小撮大红袍茶叶。
茶杯的热雾缓缓弥漫,老姚啜饮一口,慢腾腾回忆道。
“这个娃娃亲还是你爷爷定下的,你爷爷和顾老爷子当年一块儿当兵,关系跟铁哥们似的,你爷爷退伍后,两人也经常聚聚。后来有一回聚会,你还很小,三四岁吧,吵着爷爷要带你一块去东城玩。那次正好顾老爷子带孙子来,比你大个几岁,刚上小学,哪知你看到人家后,说人家长得好看,非要抱着人亲,不给抱就又哭又闹,还哭喊着说长大之后要嫁给小哥哥……”
“哎打住打住,说重点!”姚柔伊可不想再听她小时候干的糗事。虽然确实是她能干得出来的事。
“顾老爷子看到后,和你爷爷一边说笑,一边帮你俩定了个娃娃亲。”
“这么草率……有书面凭据吗,不会就开个玩笑吧。”
“确实是玩笑话,你小时候我还经常拿这事逗你,说你不知羞,小小年纪就说要嫁给人家,害的人家爷爷早早就替你护着。”
老姚继续说:“说实在的,这事如果没人提,根本不会有人当回事,可没想到对方竟然会主动找过来,还特别有诚意地提出继续履约,并且承诺会暂时帮咱家还上债务,日后我再慢慢还钱。”
得嘞,姚柔伊一听就明白,老姚肯定是被这个承诺打动了。
毕竟他因为公司破产,借钱还债四处碰壁,还上了失信人名单被限制高消费。
顾家此刻找上门提出的条件,对老姚来说可不正是久旱逢甘霖,救命的恩情。
“那也不能当那么没骨气的人,我手头有些存款,要不先给你应急?”
听了这话,老姚老脸一热,内心特别宽慰,但态度十分坚决:“我怎么会要你的钱,这事你甭考虑,一切有爸爸的,绝对不会让你负担债务。”
看来老姚并没有被逼到绝境,他们的父女感情还很牢靠。
她又问:“你刚说他家是东城显赫人家,怎么会在意这种早年间的约定呢?”
“是的,东城顾家,你平时要是关注财经新闻,对他家应该不陌生。”
不陌生,何止不陌生,简直如雷贯耳。
顾家企业是东城纳税大户,隐形首富,顾家为人低调,不愿在媒体面前过分暴露,也从不参与富豪榜的排。
虽说榜上无名,却是真正的无冕之王。
和顾家有婚约这事,无异于一个从小过苦日子的人,乍然得知自己家财亿万,之前都是家里人故意装穷考验他的。
老姚突然想到什么,继续道:“你和顾阎前几年见过一面,你爷爷丧礼,顾老爷子带着孙子来祭奠,你还记得吗?”
姚柔伊很想说几年前一面之缘,老早就忘了,可脑电波出卖了她,恍惚间,那段斑驳尘封的记忆如画轴般徐徐展开。
要怪只能怪对方实在出众。生来就注定被铭记。
那时他应该刚二十岁,身形整体上是青年男子的挺括,还掺带些许少年人的清瘦感。
黑衬衫黑西装,衬托他英俊冷淡的面庞愈发素净白皙,远远望去,好似一座沉静俊美的中世纪雕塑。
他的行为举止极为庄重文雅,拥有显赫家境熏陶出来的绅士风度,只可远观不可亲近。
只可惜,当时姚柔伊因为爷爷去世,伤心过度,对他只是匆匆一瞥,没有任何交谈,如果换个场合相遇,他都会是一个难以忘怀的crh。
提到crh,她不免又想到了方才在酒庄上看见的男子,她把顾阎的脸代入到那男人的身体上,意外觉得挺合适,不由得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