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昭公主想起当年的事,她那位妹妹也是命运多舛,早年定下婚约,驸马却因失足落水而亡。后来重新择了驸马,二十二岁才出嫁,生长女时却落下了毛病,没几年便病逝了。一时感叹,便问了一句:“令夫人不是生了一个千金,今年几岁了?”
林如海:“玉儿花朝节生的,刚过了十二岁生辰。”
文昭公主:“听说你将她送去荣国府了?”
林如海点头:“她母亲病逝,林某无意续弦,怕她在家中无人教导,岳母又几次送信来,林某想着有岳母教她规矩,便送她进京了。”
文昭公主哦了一声说:“如今多了林丫头这个姐姐,姐妹二人一起做个伴,倒是挺好的。”
林如海摸不清楚长公主是信了,还是不信他的说法,不过长公主这样说,他自然要附和:“公主说的极是。林某之前怕她在家中孤单,如今既有云儿这个姐姐,她也进京好几年了,该回家来看看了。”
文昭公主点头:“本宫府上人不多,虽说如今林丫头是你的女儿了,到时本宫派人去接,你也得放她来公主府玩,到时让她们姐妹二人一起坐船,扬州到金陵,行船也不过一日的功夫,正好路上也不寂寞。林丫头当初跟着读书习武的师傅都还在,到时小丫头过来,也不怕没有师傅。”
如此一来,黛玉便有了长公主教养的名头,朝中看不清形势的人家或许不知道,但六部尚书等朝中重臣,自然是知道天子对长公主的倚重的。这些人家很可能是黛玉将来择婚的人家,文昭公主教养的,便很有份量了。
黛玉可谓是林如海的心头肉,掌中宝,林如海此刻再难掩情绪,当即大大地鞠躬拜谢“多谢公主。”
交底
第三日午后,文昭公主的船只启程,离开淮安府码头。
林如海站在码头上恭送长公主的船在视野中变成一个远影,这才折返回了自己的船上,径直进了密舱,闭上舱门,将袖中的匣子拿出来,一张交货凭证,一封书信,一张聚源银庄的银票,票额是一万二千两。
交货凭证上写的是货物却是飞雪。
林如海面露讥讽,柳絮,这发货的人与提货的人莫不是想到了谢道韫,怎么不写飞雪呢,柳絮能值几两银子,要是飞雪能藏之,说不得比盐还贵,权贵夏日都不用冰了,改用雪,附庸风雅的人少不得追捧一番。
信是杭州的一个吴姓大盐商写给宁波总兵李大人的。
果然人不可貌相,这位看似忠正的李总兵,还是掺和进了贩私盐的事里——也有可能是栽赃,但这款信上偏偏有李总兵的印章,要么,就是他身边有内鬼。
这是长公主离开之前,让林云转交给他的。看来长公主身边的暗卫不少,他的暗卫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计,长公主却是黄雀捕蝉,只怕李总兵没有料到,他背后执掌东南水军的北静王府只怕也没有料到吧。
这趟巡盐,虽受了点伤,收获却非同一般。
林如海将东西收起,装回匣子中,放于暗格里,这才从密舱中出来,道:“林忠,通知拔船,傍晚赶到宿迁。”
林忠和林安是林如海的伴读,都是家生子,林忠主外,随林如海外出办事,林安负责管家,跟各家人情往来,接迎往来。
林如海面上虽不显,林忠打小服侍林如海,名为主仆,情如手足,他自然看得出来,林如海心情颇好,虽不解其中原因,却忠实地去传达命令了。
文昭公主的船却是驶向相反的方向,朝着扬州进发,天边最后一丝光线沉下去时,大船泊靠在宝应县的码头。
宝应县位于扬州北,素有扬州“北大门”之称。
运河上南来北往的船只,凡往京中去,都要从此过,因此,虽然只是一个县,也比别的县繁华。
不过对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林云,这座繁华的县城,甚至比不上现代的一个发达一点的乡镇。不过夜里看倒映在河面上的灯火,比不了现代城市的繁华,却多了几分温馨。
文昭公主也没有在宝应县久留的意思,只呆了一日,第三日一早便启程,向着扬州府进发。
这不是林云第一次陪着文昭公主出门,这三四年来,文昭公主出门,几乎都会带上她,但来扬州,则是第二次。上一次还是三年前,当时只在扬州停留了四日,文昭公主去大明寺上了香,并在寺中斋祭了三日,因此,旁的地方都没有去。她也并无机会可以看一看这个时代的扬州。
这一次文昭公主却打算要在扬州好好逛一逛,不过第一站,仍然是大明寺。
寺中给文昭公主准备的斋院,依旧是三年前的梅香院,单独的一个院落,环静清幽,院前有一片腊梅,可惜她们来的时节不对,此时枝繁叶茂,可惜没有花开。
用过斋饭,陪着文昭公主在院后的梅林中散步归来,林云本以为公主要休息了,没想到却被公主留下,白姑姑却悄悄退下去了。
林云莫名觉得公主要找她谈的事不简单,只是这直觉没有任何依据,也无从准备。
文昭公主也没打算卖关子,笑着让她坐,林云并不敢托大,如今她不单单是公主府的侍女,更有另一重身份,反而不敢直接坐下,说:“公主折煞奴婢了。”
“行了,以前也不是没坐过,这会子倒规矩起来,赶紧坐下。”
文昭公主眉一挑,话说的不客气,可她眼神并不凶,甚至还带着一点儿笑意。
林云这才嘻嘻一笑,在公主下方的椅子上坐下。
文昭公主见状,也笑了:“你倒是沉得住气,这些日子心中只怕没少琢磨,无缘无故的,突然让你认了个父亲。林家的情况只怕你也从白露那里了解得一清二楚了,说说,本宫给你指的这位父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