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正是甄应嘉风头最盛的时候。
长公主的公公、老候爷十一二年前就病逝了,爵位一事一直未提,却在李大人接了吏部尚书后,天子突然下了旨意,令其平袭了候爵。
文昭公主将她的安排说给林云听,林云之前跟林如海戏言,说请公主给两个护卫,没想到文昭公主却是早准备了四个护卫,还有一个公主府的长随,随她一起进京。
林云都不知道该如何言谢了,讷讷道:“公主……”
文昭公主难得见她这般小儿女姿态,示意她坐下:“白姑姑之前说我拿你当女儿疼,这话也不为过。看着你长大,就像看着我那个当年为了国家自刎于敌剑之下的女儿长大。你的性子极好,我总想,兴许我的小女儿若是长大了,便是这样的性子。不必这般为难,长辈的好意,安心领受了,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自打来到这个世界,林云虽然坦然接受,可心里深处,一直是抗拒的,任谁从一个人人平等的世界来到这个阶级分明的时代,都难以真心接受,还有她的父母和亲人,一直不曾忘记。文昭公主可谓她的救命恩人,待她也极好,一想到文昭公主命不久已,她便再难忍住。
林云落下泪来:“公主……”
文昭公主拿帕子给林云拭泪:“好了,有什么好伤心的,你平平安安进京,平顺顺利利接了林家小姑娘回来,到时带她一起来公主府,多陪我些日子,岂不是大好事。”
“荣国府现在虽然不像样,但以我对史太君的了解,只怕那府上两个老爷,也做不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只要史太君看见这玉佩,必定会高高兴兴派人送你们回来。至于那府上有什么事,你也不要多过问,懂吗?”
白姑姑在一旁补充:“那终归是林大人的岳家,也是你母亲的娘家,你是晚辈,事缓则圆,只要事情能达成,便不要在意细节,否则,一旦传出去,也是你无理。”
林云:“明白。凡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况那是外祖母府上,就算真有什么问题,也是贾家的事,与林家关系不大。”
文昭公主轻笑:“你性子倔,我原担心你不明白这个道理,看来是我想多了。难怪林大人会让你独自进京,果真是能独挡一面了。”
又问了林云的字,待听得林如海为她取“锦书”二字,文昭公主怔了一下,旋即知道:“这字极好,云中来的锦书,看来林大人是当真看重你。”
下马威
进了京,林云没有直接去荣国府,而是吩咐先回家——林家在京里的宅子虽然多年不曾有人住,可留了忠仆田明老管事照看打理,出发之前,林如海便同她说过,自家宅子年年修葺,是可以直接入住的。
张嬷嬷听她这样吩咐,脸上露出几分笑容来,这一路进京,她一直在暗中观察,不得不说,林云虽然是老爷认养到膝下的,可这为人处世方方面面,简直挑不出半点儿错处来。
张嬷嬷可以说是跟长公主是一辈人,当年长公主威风凛凛,天子处处夸赞,京中女眷自然要学骑马打马球的。那时的官宦功勋家女眷都以擅长打马球、骑马为荣耀。
因此,张嬷嬷并不觉得林云有失规矩的地方,要非说有什么不好,就是大姑娘的胆子着实太大了。这不,进京途中,在天津卫的码头上,还买下了一对逃难的失怙兄妹。
张嬷嬷是见多识广之人,虽然这对兄妹看上去的确像是逃难的,林云好心是没错,可以张嬷嬷的想法,给这兄妹十两银子救救急,也就可以了。哪里需要将人买下来,虽说身契捏在手上,可也难保万一。
何况,当时这对兄妹原本是另有旁人要做主救下,一时为难,林云为对方解围。
张嬷嬷是个谨慎的性子,自然觉得林云不必多此一事。
林云却没太当回事。不过张嬷嬷说的时候,她还是洗耳恭听的态度。至于她是怎么考虑的,倒也不必细说给张嬷嬷听,她能理解张嬷嬷的顾虑,但不代表一定要接受张嬷嬷的意见。
林家祖上毕竟是封了候的,宅子的地段并不比荣国府差,只不过荣国府在北城,北城住的多是皇亲国戚与勋贵,林宅在南面,南面住的多是科举入仕的朝中官员。但若论宅子的气派,自然是无法与荣国府比的。林如海的祖父袭爵时,已降至三等,老太爷一去,便主动改了宅子的规制,省得逾矩。如今林家大门上挂的是林府,还是林如海领了三品的兰台寺大夫后,才将林宅换成了林府的。
不过林家的宅子格局并不小,四进的院子,正院之外,左右各带一跨院,外书房这边,有一个大的花园,便于男主人接人待客。内宅后院,也有一个花园,虽不如外宅的花园大,却在花园里建了三层高的绣楼,当年林如海有一胞妹,这绣楼原是为小姑娘盖的,可惜小姑娘养到十来岁,出天花没了。
从通州登岸,坐马车入京,花了足足一个半时辰,感觉人都要颠散架了,要不是没有马,林云都想骑马进城了。
公主府的护卫与长随,交给田明老管事去接待,田明家的领着林云一行人进了垂花门,一路看过来,老管事办事果然仔细稳妥,宅院虽然长年主人家不在,可院子里花木扶疏,收拾的整整齐齐。
一边打量自己家的宅子,林云也注意到了田明家的与张嬷嬷的兴奋,喜于言表,便问了一句:“两位嬷嬷想来早就相识,许久不见吧。”
张嬷嬷笑道:“大姑娘真是慧眼,一看便知道。我们已经快十年不曾见过了,不想有一天还能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