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笑道:“老太太精神好,过两天我和妹妹下贴子,请二妹妹三妹妹四妹妹去家里玩,老太太可要赏脸啊。”
黛玉本担心林云会多想,第一时间看过来,不想却听了这么一句话,一双美目弯起来,如下弦月。
贾母瞧见了,暗自心惊:黛玉自打进了荣国府,几乎没有这样高兴的时候,可见王夫人和王熙凤两个当家管家的人,何等不会做事,看来之前她敲打的还是轻了。一面笑着说:“你们姐妹下了贴子,我这老婆子也不管那些世俗规矩,到时必定要去看看。”
黛玉知道贾母必定对自己家去有几分伤心,这时忙说:“外祖母这是疼爱我和姐姐,不放心,哪里就坏了世俗规矩,依我说,外祖母到时多住上两日,让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多留几日,替我们热闹热闹。”
今儿王熙凤不在,陪坐的是李纨和王夫人,前者是会说也不会出头的,后者嘛,更是别有居心之人,更不会多言。亏得有探春机敏,这时笑着说:“林姐姐,原来你们是想让我们去暖房啊。”
黛玉挑眉:“怎么,不愿意?”
探春:“愿意,我要说不愿意,回头四妹妹该打我了。”
大家都笑了,荣庆堂里的气氛轻松下来。
不想这时有丫头进来回禀,说薛姨妈和宝钗来了。
林云自是熟知红楼的,岂有不知薛姨妈和宝钗的,只是她对薛家人实在不喜,甚至称得上厌恶,便故意装作不知道,给姐妹们准备小礼物时,自然也就不会准备给宝钗的那份——并不是她小家子气,舍不得那二十两银子,而是没得明知薛家母女那样恶心,还要白白浪费她的银子。她的银子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她可没说谎,给三春买小礼物的银子,都是她在长公主那边时积攒下来的月例银子。
迎春看林云一脸不解,轻声说:“林大姐姐,薛姨妈是太太的妹妹,宝姐姐是薛姨妈家的姑娘,比我年长一岁。”
她比林云小半岁不到,宝钗却比她要大一岁,因此一看林云的表情,便知道是称呼上犯难了。
林云心想,一句话便将来人的身份和年纪说的一清二楚,谁说迎春是木头的,分明心中有丘壑嘛。
薛姨妈与宝钗一前一后进屋,母女二人的眼神极快地扫过厅堂里的人,准确落在林云身上,又极快移开。
薛姨妈笑着说:“不知老太太这里有客人,我们来,倒是打扰了。”
贾母懒洋洋地笑了一下:“姨妈说的这是什么话,这是我的大外孙女,哪里是客人,分明是自家人。”叫了林云,说:“锦书,你跟着迎丫头她们叫姨妈就是了,那位是姨妈家的大姑娘,论年纪,你该叫声姐姐。”
林云心想,贾母果然是个妙人,说她是自家人,言下之意,分别就是指薛家才是客人,可不就是打扰主人家了。一边站起身,一边笑着叫了一声“姨妈”“宝姐姐”。
林云有意盯着宝钗看,绝对不是错觉,她叫“宝姐姐”的时候,宝钗分明僵了一下,却又很快地掩过去,回了一声“林大妹妹”。
宝钗姑娘的心性果然非同一般,明明不喜贾母提年纪,都能忍下来。
薛姨妈也不痛快贾母提宝钗的年纪,这便笑着要拉林云的手,林云借着让座,躲了过去,分明看见薛姨妈愣了一下,只在心里偷笑,嘴上却说:“姨妈请坐。”
旁边的迎春见状,也立刻站起身,给宝钗让座。
宝钗方才瞧见了林云这一出,自然不会让迎春起身,手上用了一点力,将迎春按回去,说:“我和妈妈常来老太太这里,何时需要姐妹们让座了。迎丫头、林大妹妹快坐着吧。”一边走过来,盯着林云瞧,一边说:“老太太好福气,外孙女儿一个比一个出众。”
这挑拨的话,说的好似黛玉不如林云似的。
黛玉在上头坐着,朝林云看过来,姐妹二人隔空交换了一个视线,明明没说话,却都懂了彼此的意思。
黛玉轻笑:“宝姐姐这话,究竟是夸姐姐,还是夸我呢?”
一句话,便把宝钗给问住了。她要是说夸林云,岂不是直指黛玉不如林云;若是说夸黛玉,岂不是指林云不如黛玉。虽然她的本意就是挑拨二人,可她真没料到黛玉会当着王夫人还敢这么直接问。
饶是宝钗一向能说会道,特别会pua别人,这会子也词穷了。
王夫人眼风扫过黛玉,落在探春身上,探春只好出来解围:“宝姐姐这是损我们三姐妹呢,说我们都不及两位林姐姐。”
林云:“探春妹妹这话我可不认同,母亲出自府上,府上祖籍在金陵,都是江南的,扬州和金陵,一衣带水,同根同源,老太太,我说的对吧?”
贾母笑着点头:“你说的很是。”
王夫人不满,端着她慈目善目的笑,说:“林丫头也太爱较真了,宝丫头不过随口说一句。”
“原来是这样啊”,林云笑了,“宝姐姐说的是光面子话,原谅妹妹我初到,头一回见,不知其中根源,闹了笑话。不过我是真心诚意地觉得宝姐姐脸若银盘,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真正儿如花中牡丹一般,富贵逼人。”
她到底留了口德,没用原书里那句“脸若银盆”的盆字。
惜春:“林大姐姐好会夸人。”
探春附和:“形容的再贴切不过。”
宝钗听了,并不觉得开心,王夫人和薛姨妈却是十分喜欢这些话,尤其是夸宝钗如花中牡丹。薛姨妈原本想宝钗选秀入宫,做公主郡主侍读,可惜因为薛蟠的缘故,被抹了名字。如今听了林云这话,心里不免生出另一番期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