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忙,你想跟他说话吗,”人群前,男人还在哄着电话里忧心父亲的小女孩,“稍后让他联系你,好不好。”
“你是谁?”她又问。
男人自然不会回答,他笑着说:“早点睡觉,你爸爸很快就回去。”
说罢,他挂断了电话。
“新的一年,我不好让他们父女分离太久,”男人说,“动手吧。”
“然后,他就开枪了?”
询问陈麟声的警察人高马大,皮肤麦黄,一看就常在阳光运动。
陈麟声虽然身材不错,可在这位阿sir面前,就显得肩背薄削瘦弱。更不必提他正披着一块宽大浴巾坐在阶上,头发潮湿,嘴唇苍白,发抖的手中捧着一杯热可可。
“没有,没有立马开枪。”陈麟声目光落在脚尖,他在回想。
男人说完动手,他的手下就从人群里押出来了两个人。一个是严木,另一个则是个三十多岁的美丽女人。陈麟声并不认识她,只觉得她辈分在一众年轻人中最高,严木对她很是殷勤。
“我只记得,她好像叫,嘉怡。”
“常珈宜,严茂城的继任妻子。”阿sir边记录边补充。
也就是阿肯口中,严木的小妈。
“是,他们跪在甲板上”陈麟声说道。
海风习习,严木穿了长裤,常珈宜却只穿了一件藕粉色的礼服长裙,上面裹着短裘皮外套,腿面和潮湿的甲板贴在一起。两个人的脖子都被按着,被迫低下了头。
然后男人拿出了两幅相框和一盒线香,还有一鼎小香炉。他将照框摆在二人身前,逼严木和常珈宜磕头。
陈麟声被麦秋宇挡在身后,透过缝隙,他看见那些人是抓着严木和常珈宜往地上磕的,每一下都又重又快,磕头声越来越闷重,想来是因为磕破了头皮,鲜血黏着在地上。
渐渐地,连哭声都没有了,只剩下虚弱的喘。
所有人都怕极了,尤其是汤连翡。他尖叫了一声,跪着往前爬,哭着求劫匪放过他们两个。
他一边哭,一边摘下身上的金银珠宝,捧在手里全部奉送给男人,祈求男人能大发慈悲。
汤连翡看起来那么胆小自矜的人,竟然在此等关头豁出自己。
可他的哀求并没有奏效。
男人一脚踢开了那些金银饰物,珍珠宝石和戒指如石子滑进角落。他点燃三炷香,插进香炉,又仔细摆了角度。
做好这一切,他才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讲:我不是要杀人,小汤先生,我是想看他们的命够不够硬。
“他认识汤连翡?”警察问道。
陈麟声神情严肃:“他应该是拿到了宾客名单,所以叫得上所有人的名字。”
“你看清照片上是什么人了吗?”
陈麟声摇摇头,隔得太远,他只看清照片是黑白的:“我猜,应该是他的妻女。”
“为什么?”
“因为开枪前,他对严木说,‘当年,你的父亲,就是这样对待我的妻女,我女儿才五岁,我妻子开一间花房,’”陈麟声回忆着男人的语气,听起来既落寞,又怀念,仿佛浸在无穷无尽的伤悲中,那是人怀念至亲逝去时才有的表现,“他说,‘她们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可是没人理会他们,砰,枪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