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直这样荒诞地过着。
直到他遇见陈麟声。
鬼使神差地,他说他叫麦秋宇。话说出口后,他的心也变得镇定。他确实是麦秋宇,他想要陈麟声认识麦秋宇。
在墨西哥的每一晚,他心中都有小小的电流闪过。他甚至没意识到那是什么。他在车里,像扯开了世界和他的中间的一层膜。陈麟声是他真实触碰到的第一个人。
认识陈麟声那年的生日,麦秋宇没有扮演兄长。他叫来了自己的朋友,将家里占得满满当当。麦敏得知后没有回家,梅逊雪则是温和地将他叫到了卧室:“如果你想,可以提前告诉我们,这样爸爸妈妈就可以不邀请我们的朋友。”
那一刻,麦秋宇很想质问父亲:难道我不值得你朋友们的祝福?
但他没问出口。他遇见了一个人,这个人和他同生共死。他的人生可以重新开始,他不会再去扮演别人。
麦秋宇耐心地等待着陈麟声出现,带他的心私奔。
指针一圈圈转过去,陈麟声没来。
他忽然感到一种莫名的狼狈,一种期待落空的丢脸。他告诉自己没关系,并大口灌下了几杯威士忌。
喝到烂醉时,他看见父亲的脸。
父亲仿佛在说:看看吧,这就是你,这就是你的人生。
麦秋宇躲在房间喝酒,一喝就是三天。他不知道怎么挽救自己当前的人生,只好用酒精麻痹,喝到大脑空白。
其实他不该回港岛。
他和陈麟声三年没见,总以为自己会放下,总以为自己发照片进陈麟声的邮箱是在报复。但其实他只是想要一个回复。他想要钱,想要身份,想要地位。如果只有钞票和珠宝、冒险和挑战能引起陈麟声注意,他要将自己打造成最丰盛的金窟,最刺激的游乐场。
他发誓,他只是想暂时占用阿宙的身份,他从没想过取而代之。
阿宙卧病这些年,他是去看望最多的人。昂贵的看护和一流的设备,使这个幼年就陷入昏睡的保持了肢体的舒展和皮肤的洁净。
但麦秋宇知道,他们早已长得不像。
曾有一次,他要离开病房,转头发现阿宙眼角掉下一滴泪。麦秋宇因此询问过医生,医生解释,植物人并非对外界没有感知。如果一定要形容,更像是一个孩子困在无边无际的梦里无法醒来。他或许察觉到弟弟要走。
但麦秋宇还是走了,当时的他迫不及待回到港岛。
自他返港第一天起,父亲梅逊雪异常慈爱,亲自引他进入商海浮沉,几单生意落成,红酒交碰间,中年男人漫不经心地给出一个提议,或者,也是一个准许。
“阿宙,其实你可以永远是阿宙。”
麦秋宇端酒的手猛然滞住。
好荒诞。
一年前他们还盼着真正的麦春宙醒来,一年后的今天,他们却着急地要麦秋宇彻底顶替他。父亲的理由听起来十分充分——就算阿宙醒来又能怎么样,他的智识停留在六岁,一个常年卧床的孩童,无法为麦家创造新的价值。
被打压了十几年的麦秋宇忽然变得炙手可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