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两个言语上挤兑不休,却在相视一眼时浅笑,叫小丫头不由得歪起脑袋,只叹大人可真奇怪……
这边谢香旋和史博志鹣鲽情深,那边老郡公拉着多年未见,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孙女,不禁关心起她的婚事来,“三娘,想你如今也二十有余,关于终身大事你可有什么打算?”
人啊,终是逃不过这档子事。
史云腴垂眸笑了笑,将许多难言的隐,偷偷咽下,她说:“劳阿翁挂心,这事有缘自会来。无缘便也强求不得。”
史云腴一语道破她的心绪,老郡公闻言笑着摇摇头,“好,你们都长大了,很多事阿翁也已力不从心。但阿翁唯愿你们都能有个归宿,如此,将来到了九泉之下见了你娘,也好有个交代。”
只是,阿翁的话落之后,游廊将近,史云腴垂了眸就没再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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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皇的延年阁,是每年举行重要家宴才会使用的地方,老郡公此番叫了六房的人一块过来为史云腴接风洗尘,意思就是打算将其重新迎回郡公府,以表重视。
他觉得自己亏欠孙女,实在太多。可他能为她做的,也只剩下这最后一点体面。
然史云腴对这些东西,以及别人的看法并不在意。
青霁山的清净,早已抚平她的杂念,她只愿家人万事顺遂便好。
只瞧一行人到时,几房之内,除却一些上值的,跟长房关系近的,基本上能来的都来了。老郡公随即扫视过屋中大小,却在望向空荡的主桌时愤然,“大房的人呢?”
旁边三房的人听闻老郡公这样说,赶忙起身接茬道:“老太爷,郡主和博志他们这不是在呢吗?”
接话的人心知肚明老郡公所言为何,却还是故意出言,试图将这事搪塞过去。
“放肆。去把大房的人,给我叫来——”老郡公气得振杖一挥,自从老太太死后,史云腴的爹便以老郡公该颐养天年为由,擅自接了府中的权,只手遮起了郡公府的天。
如今各房亦是愈发往一边倒了,此刻,就算是老郡公发话。
他们也得掂量掂量,这出力不讨好的活,要不要做?毕竟,老郡公已垂朽,说不准哪日就驾鹤西去,往后若是想吃郡公府的饭,那不得仰仗大房的太府大人?
可他们怕,谢香旋可不怕,她转过头看着王府的家奴,便厉色道:“没听见老太爷吩咐?去大房叫人——若是不来,就把人给本郡主抬过来。”
这会子郡主发了令,家奴们应声四起,转头就往大房找人去。
彼时,延年阁里一片死寂,哪家敢去触梁王府的眉头,一个两个皆是安静如鸡,直等着看戏。
可谁料,这边家奴们还没出门,那头外边就传来那听着就叫人厌烦的声音,“都是一房的一家人,郡主何故这么不留情面?再说我们这不就来了吗?”
“母亲,您请进。”
话落,史云鸢为大房的主母,史老爹娶的续弦妻掀起了门帘,万般谄媚地同她微笑。可谁知她这继母,竟半分也不领情,一脸漠然跨门而入,跟老郡公问了声安,便抚裙坐在了主桌前。
老郡公早已习惯了儿媳的古怪性子,他张口只问:“你家大郎呢?”
哪成想,那人竟气定神闲坐在桌前,转眸看了眼史云腴,这才开口应声说:“主君,公务繁忙,来不了。”
老郡公蹙了眉。
史云鸢赶忙插起话来,“阿翁阿翁,爹爹他虽然公务繁重,可我和母亲能来,不也一样吗?”
“三姐姐说是也不是?”
史云鸢说罢故意将话抛给史云腴,史云腴看够了他们这样的争锋,便抚慰起阿翁来,“阿翁罢了,莫要耽搁了咱们重逢的好心情,只要有您在,孙女便安心。咱们坐吧,哥哥嫂嫂也是,莫让大家等着。”
史云腴话已至此,老郡公也不想把今日这接风宴闹得太难看,就顺着她的话语坐下。
只是,等到众人堪堪坐齐,准备开席。
宫里就来人了。
一屋子人便又呜呜泱泱起了身。
只见那来传诏的内人,事务繁冗,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说罢,“圣上有命,太子丧期已过,青宫从即日起为太孙选妃继嗣。洛阳世家贵女,凡适龄者,皆可报名遴选。得中者,皆入青宫教习一载,以做定夺。”就在和老郡公短暂的寒暄后,拱手离开,预备着到下家办事去。
传诏的人走了,延年阁里却炸开了锅。
太孙选妃是大事,可怎么从前从未听说过,得中之人要入青宫教习一载,再做定夺的规矩?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然这是谢沉书在应下选妃之事前,跟太子妃提出的最后的条件。
那晚在阙楼之上,纵使将话说得再绝,谢沉书却仍是不甘心,仍是放不下。他提出这个要求,无非是还想再拖延拖延时间,再努努力。若一载之后,清风使再无消息,他便也就真的死心。
那到时,他娶谁也都无所谓了。
此刻,站在四起的低语里,史云腴面上虽是淡然,脑子里却嗡地一下炸开。
他…要成家了?
看来,他把那些过往早给忘了。
那闺女的事,还能如实相告吗?还是说,就莫要再打扰了……
史云腴原以为自己会无动于衷的面对着一切,但当事情真的摆在眼前,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彷徨。
她不想承认,她有些心慌。
这时间t,有人忽而高声言语,他说:“适龄?老五家的四娘不是正合适?老五这段时间不是正忙着给四娘找婆家,这不,这么好的婚事不是送上门了?老五,你大可把四娘的帖子递上去,到时候若真叫咱们府里出了个太孙妃,可千万别忘了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