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李铁匠一口咬定还有两锭,堂下登时乱做一团,围观人群一头雾水。
解云琅却并不意外,一拍惊堂木:“来人,将刘麻子夹起,去他家中搜!”
“什么?!”
捕快再一次冲出衙门时,围观人群都懵了,直到捕快们当真从刘麻子家中灶台底下搜出两锭白银后,刘麻子脸色瞬间煞白,石像般呆在原地动弹不得,满堂惊哗。
解云琅笑了笑,从堂上站起身,道:“李顺醉酒后尚且留了个心眼,把五锭说成了三锭。当晚陈平和刘麻子送李顺回家后把人扔到床上时,恰巧看见了他平时枕头的银锭,两个人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且又喝了酒情绪激动,一时兴起便对银锭有了主意。”
“两个人关门后并未离开,实则躲藏在角落,等待四更天寻常人都熟睡后下手,由于陈平当日宰杀了牛,身上一股牛粪味儿,李顺迷糊间以为是牛妖索命。纠缠间,李顺抓伤了刘麻子,陈平跳窗而逃,星夜奔走。东窗事发后,刘麻子本就心虚,又恰好李顺对本官也有所隐瞒,他便顺水推舟把罪责全推给陈平。”
“但陈平也不是什么傻子,你指认他,他必然指认你,你逃不掉。”
解云琅来到刘麻子面前,俯身撩起他的袖子,露出皮肤上明显的抓痕。
方才他见此人面上虽无辜,但手却一直紧扣衣角,果然有问题。
眼看解云琅将前因后果理得清清楚楚,连刘麻子和陈平也不知道他如何知晓的细节,事已至此,无奈只得认罪。
“原来如此!”衙门外的众人听完恍然大悟,纷纷骂起了两个见钱眼开的混小子,当然李铁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解云琅起身拍了拍手,立即下令将三人各自依照律法处置。
短短半日,一桩失窃案便处理得干干净净。
退堂后,解云琅靠在椅背上品了口茶,嘴角在茶杯后高高上扬。
方吉处理好案录交给典史,凑到解云琅身边,笑道:“这李铁匠的案子说来也奇,他那神神叨叨的描述寻常人哪里听得明白,只有大人这么聪明的人才能这么快破案,大人您看,这些丰梨县的百姓都在惊叹大人的厉害!”
解云琅拿出折扇,微笑看着围在衙门外还不肯离开的人们,语气却淡淡道:“区区小案,倒也不必如此热情。”
方吉乐呵呵望着人群,望了一会儿,感觉有点儿不对劲:“诶?大人,他们好像看的不是咱们这边?”
“正常,寻常百姓见到县官本就不敢直视。”解云琅无奈起身,整了整坐皱了的官服,漫不经心踱着步往衙门口走。
然而走到一半,门外忽然飘过一道青色身影,而后人群爆发一阵欢呼:
“秦半仙留步!”
“秦半仙!我也有事相求!半仙等等我!”
“我也要我也要!半仙!——”
眼看着热闹的人群眨眼间一拥而去,解云琅伸出的手僵在原地。
方吉匆匆赶上,望了远处一眼:“半仙?什么半仙?”旁边的捕快适时解释了一句:“就是李铁匠一开始去找的秦半仙。”
“嗷那个啊,大人不都破了案么,怎么还一堆人跟着他?一个装神弄鬼的怎么还有那么多信众?”方吉不满道。
解云琅扬起的嘴角歪了歪,又很快恢复:“无妨,这些人不过是暂时被蒙蔽而已。传令下去,把神棍惯用的江湖骗术张贴在布告栏,不出三日,他定然原形毕露、名声扫地。”
解云琅说着,抬头望向已经走远的人群,只能隐约瞧见一顶白色的帷帽。
“装神弄鬼,招摇撞骗,呵,看本官揭了你的画皮。”
江南的早春,微风和煦,花香阵阵,鸟鸣清脆。
书房外,翠鸟跃上枝头,啄下三两花瓣随风飘落,解云琅正坐在窗边查看卷宗。
此时卯时刚过一刻,县丞揣着手立在一旁,极力压制打哈欠的嘴角。
陈年的资料堆在书房无人翻阅,面上都积了厚厚一层灰,解云琅抖开一卷册子,飞扬的灰尘扑到县丞脸上,后者连连打喷嚏:“大人,这些卷宗您不必急着看,下官平时都有数,绝不会有差错。”
解云琅没开口,扫了眼册子,见里边的征税名目多如牛毛,且有许多早已不再征收,不禁微微皱眉。
“大人,您初来乍到,这衙门里的诸多事宜也并未一朝一夕就能尽数了然,再者您大可以问我等,何必阿嚏!何必大清早遭这罪受”
县丞捂着鼻子,左右躲避着飞来的灰尘,渐渐挥得满屋都是。解云琅终于放下册子,轻咳了一声:“确实遭罪。”
“诶!这就对了!大人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开口。”县丞如释重负,笑着拱手。
“你把这些积灰的卷宗全都誊抄一份,三日内送到我府上。”
“是啊?!”
解云琅微笑着绕过书案,路过拱手一半僵立的县丞,拍了拍他的肩:“好好干,本官相信你的能力。”
“大大人这!”
解云琅并不理会县丞的呼唤,兀自踱出书房行至院中,鸦黑发丝在日光底下流光溢彩。
今日不升堂,解云琅便换了身绾色常服,走路带风,姿态潇洒,方吉从门外进来时迎面看见他,脚步不禁放缓,暗暗赞了一句。
“大人。”
“恩,告示都贴出去了么?”解云琅停在方吉面前,从他手里接过一张布告看了起来。
方吉道:“都贴出去了。”
解云琅点头道:“县民们看了吗?”
方吉道:“看了,还有不少人围在布告栏前讨论,大人的法子很有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