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衣身对乔纳森的了解,他那单薄的小身躯里情绪的变化,绝对聚集不起能够引发红星芒祝福的力量。所以,她暗暗猜测,其中必有另外的玄机。
况且,这顶魔法帽,除了利普斯夫妇和乔纳森本人,也只有猫头鹰菲菲可以接触。否则,就算是利普斯家的管家布洛兰婶婶不小心碰触到它,也会被一瞬间爆发出的宝石光芒穿透身体,就像被千万箭矢射中的猎物,顿作齑粉。
这么厉害的大杀器,你说是源自祝福的魔力——嗯,亲,你是不是对光明魔法的祝福有什么误解?
身为哈克里特魔法学校的终身教授,利普斯教授薄有家产。可要想拥有这么一枚神奇的宝石,绝非易事。
对外,利普斯教授宣称这枚宝石是妻子的陪嫁——众所周知,利普斯太太出身于一个富有而虔诚的基督家族,十里红妆什么的,小意思。
而实际上呢?为了能够与心爱的男子厮守终生,利普斯太太舍弃了丰厚的陪嫁,背叛了身为上帝虔诚信徒的父母,在某个月黑风高夜,与爱人私奔了。
呃——私奔的意思,就是两手空空,两袖清风,两。。。。。。啥都没有的穷光蛋一个!
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也是决绝的。
为了爱情,利普斯太太甚至放弃了信仰——其实,也不算完全放弃,只能说,她的信仰不再是全身心的奉献了。
她要把一多半的身心要奉献给爱人和儿子!
所以,在利普斯家里,圣经会与魔法书同时摆放在书橱里,上帝的画像与各位大魔法师的画像共居一室——以至于当年利普斯教授的远房亲戚布洛兰婶婶带着遗腹子小约翰来投奔时,震惊之余,险没“嗷——”地一声厥过去。
当然,布洛兰婶婶真正地昏厥过去,是在她亲眼看到表嫂利普斯太太和可爱的表侄儿乔纳森一起做祷告。
他们双手紧握在胸前,低声地祈祷着:“伟大的主啊,圣明的主啊,请保护您的虔诚子民。。。。。。的爱人(父亲),保佑他在魔法师竞技大赛中获得金牌!”
这事儿,也就只有并不虔诚的利普斯太太做得出来!
彼时,乔纳森还多嘴了一句,“伟大的主啊,大魔法师祖狄已经接受了我的请求,希望您可不要输给他——”
在门后偷听的布洛兰婶婶再也忍无可忍,两眼一翻白,咕噜噜滚下了楼梯。
现如今,乔纳森的救命魔法帽上的红宝石损了一角,虽说看上去只是一点点,可绝不容小觑。在魔法师的世界里,不完美意味着缺陷,缺陷意味着漏洞,漏洞意味着薄弱,薄弱意味着——危险。
尤其是对于像乔纳森这种八字衰的家伙,谁也说不准危险啥时候会突然降临。万一红星芒力有不逮,他岂不小命不保?
虽则此刻他眼神不济,一时之间看不到那个小小的缺角,可利普斯教授的眼睛何等犀利?号称“魔法界第一毒眼”的利普斯教授,固然会设法修补好这个缺角,可乔纳森的屁股必然也免不了一顿结结实实的胖揍!
衣身忧郁地望着毫无觉察的好朋友,仿佛已经看到了他痛哭流涕的悲惨模样!
(郁闷的上帝:。。。。。。我到底做了什么孽,居然有你们这样的子民?)
满血复活的乔纳森骑上扫帚上,冲着衣身用力挥手。随后双腿一夹,咻——地窜向云端。苦命的菲菲拼命拍打着双翅紧追其后,爪子上的小包袱摇摇欲坠。
衣身送走了好朋友,这才有功夫收拾自己。
热水冲到皮肤上的感觉,带着一点点刺痛,很快又变成令人舒适的麻意。毛孔彻底舒张开,热气随着血脉的流转熨帖着身体的每一处。寒冷一点点从骨子里逼出来,衣身的两颊不一会儿就变得红扑扑,像个惹人喜爱的红苹果。
她细细打量着镜子里的少女。
不同于魔法学校里的其他同学,衣身有着一头笔直顺滑的黑发,这让她显得颇为另类。因着这头与众不同的黑发,她的黄肤色都不那么显眼了——学校里也有几个黄皮肤的亚洲学生,可他们的头发不是棕色就是栗色,还会时不时地染成红色、紫色、金色、灰色。。。。。。跟打翻了陌陌老师盛着各色魔法粉的闪亮瓶似的。以至于即便做了好几年同学,衣身都还没搞清楚他们原本的头发颜色到底是怎样的。
细细的眉毛,浅浅的眉色,衬得镜中少女越发显得单薄脆弱。锁骨从薄薄的皮肤下支棱出来,一个巴掌就能握住的纤细肩头——难怪瑟西夫人总会冲着她叹气,“衣身,你得多吃点儿!看看你的手臂,细得跟魔法杖似的,真让人担心!唉,我都有点儿后悔让你学习魔法了——你这么娇弱,就好像那只美人瓷瓶,只能收藏在保险柜里,怎么能经风淋雨呢?”
瑟西夫人的话似乎又在耳边响起,那支美人肩的细长白瓷瓶的样子浮现在衣身的脑海中。
自打衣身有记忆以来,她只见过一次那瓷瓶。
雪白滑腻的瓶身,优雅精致的曲线,仿佛不盈一握的绝世美人,只一眼,就能获得世人的垂怜。尽管从表面看,瓷瓶上没有任何花纹,光洁莹润。然而,衣身却知道,在那,如雪如玉的釉衣下,是繁复得无法描述的花纹。
火焰纹、忍冬纹、莲花纹、宝瓶纹。。。。。。神奇的线条穿插交错,像文字,像符号,像印记,更像一副绵延不绝难觅头尾的画卷。
画卷中,有衣袂飘飘的仙人,有无风自鸣的乐器,有形态怪异的精灵妖鬼,也有或狰狞或美丽的东方神兽。它们在画卷中飞翔穿游,倏忽而来,倏忽而去,任谁也难以追寻它们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