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高亢的鹤唳自云霄传来,似有回音袅袅荡漾。衣身回头仰望,只见山门内白云缭绕,山风掠过,掀开云雾一角,露出影影绰绰的青崖绝壁。
她转回头,望着下山的路,深吸一口气,用力一挥手,“出发!”
时间如疾驰的奔马,十一年倏忽间转瞬即逝。衣身觉得委屈极了——明明自己只度过了六年,可一扭头的功夫,五年就不见了!
谁是偷时间的贼?
衣身恨得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相较于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她的所经所历,已是匪夷所思。她收获了旁人做梦也梦不到的奇幻体验,相应地,也要付出不菲的代价。而时光,尤其是一个女子最美好绚烂的青春时光,最可宝贵的五年,便是她付出的代价。
她并不会感到懊悔,只遗憾于还有许多许多新鲜事物未曾来得及尝试——东土奇丽多姿的山水风情、丰富多彩的传奇故事,妙不可言的佳肴美食。。。。。倘若她还有五年时间,一定会马不停蹄地东奔西跑。
然,即便再怎么不愿承认,她的的确确离家十一年了。离家时,她还是个在妈妈怀里打滚撒娇的小姑娘,而她返家后,妈妈是否还能第一眼认出她来?普鲁迪校长的胡子是不是更白了?乔纳森的龋齿有没有治好?人鱼奶奶会不会一见她就抱怨——“你咋才来涅?”
想到这儿,衣身一扫沮丧,精神振奋地用力拉起扫帚杆,手指前方,大声喊道:“前方目标——八角井镇。牛肉豆花饭,我来啦!”
飞天扫帚如离弦之箭,“嗖”地径直向群山环抱中的小镇飞去。蹲在扫帚杆上的小黑,无语地直摇头——这馋妞儿,没救了。。。。。。
不同于其它地方的豆花饭是豆花配米饭,八角井镇的豆花饭只有豆花没有米饭。热腾腾的大块豆花舀进敞口大碗里,由食客亲自动手将豆花压成小粒乃至豆花末,然后浇上鲜辣可口的牛肉酱,香气四溢,勾人垂涎。
有的食客喜欢将牛肉酱与豆花末拌匀,满满舀一大匙,塞入口中,豆花香、牛肉鲜、酱香,混杂交融,香得能连吞三大碗。有的食客则是一口豆花一口牛肉酱,各有各的滋味,越吃越有味。若不喜酱汁淋漓,也可以选择以卤牛肉为浇头——牛肉、牛腩、牛舌、牛肚、牛心。。。。。拉拉杂杂切一盘,撒上碧绿的芫荽和嫩黄的姜末,调以料汁。这样的搭配,价格自然不菲,可依然挡不住饕餮老客的脚步。
衣身捂着饥肠辘辘的肚皮,排了一个时辰的队,终于等到了端上碗的那一刻——激动地她好悬没飚出两行老泪来。
小黑望着桌上满满三碗豆花,瞪向衣身的眼睛充满了怀疑。衣身得意地冲着他一笑——放心,再多我也吃得下!
三碗豆花饭,一碗是传统的牛肉酱豆花饭,一碗是卤牛杂拌豆花,一碗是纯豆花,另配各样单放的小菜——油炸黄豆、腌笋丝、酸豆角、腌红椒末、酸瓜丁、五香大头菜丝,当然,一定还有一小碟现炒的干煸牛肉丝。
衣身艰难地抱着肚子,一步一挪地走出店门。即便撑得都到嗓子眼儿了,可她回眸中,依然满是恋恋不舍。
直至行到无人处,忍了一路的小黑终于忍不住了,“何至如此?贪吃成这样,有没有点儿姑娘家的矜持啊?”
方才,众目睽睽之下,她连吞三大碗豆花,惊得满店的人都看直了眼——这姑娘看着瘦,哪承想竟是个饭桶?小黑甚至听到了店角处的交谈——
“这般能吃,也不知谁家养得起?”
“吃得比我还多!就算是个天仙儿,只怕也嫁不出去!”
呸!
若非曾与衣身有过约法三章,小黑当场就想啐那两个碎嘴子一脸——看骂不死你们!
衣身吃力地坐在石台上,一边揉着圆滚滚的肚皮,一边叹气:“我也不想啊!可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走过路过不能错过嘛——”
虽则豆花饭没有菲菲的份儿,可它从来都是衣身的小狗腿,自然在一旁不住地点头——没错没错!衣身说什么都是对哒!
小黑从布包袱里翻出一枚山楂丸,默默地递给衣身——亏得它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形,提前就备下好多山楂丸。不过,看这样子,貌似还是带少了。
大白天的,一人一鸟一猫,在树荫下嘀嘀咕咕。偶有路过行人,也只瞧见一个青衫女子坐在树影里,低声嘟囔着什么,似乎在与空气说话。那样儿,十个过路的有九个都会当她是傻子。
行人瞧不见小黑和菲菲,自然是温掌宗的手笔。临行前,衣身从温掌宗处讨了几张隐身符——也是免得世人一惊一乍,徒增烦恼。至于旁人是不是当她是个自言自语的傻子,霍霍,她在意吗?
“你就准备这么一路吃一路往攀海峰渡口去?”
“当然啰!我算过日子,只要按照预定的路线一直走,吃吃喝喝,也不耽搁日子。”衣身可是认真做过计划的,信心百倍。
小黑开始担心到了渡口,人家会不会要求衣身补票——再这么吃下去,她保准儿超重。。。。。。
念及此,它不由发出一声虚弱的呻吟,抬爪捂住眼睛,仿佛不忍设想彼时衣身会胖成什么样。
忽然,一只温热的手落在小黑头上,温柔地揉了揉。它抬起头,正对上衣身笑眯眯的眼睛。
“放心啦——”衣身的眼睛像是两道皎洁的月牙,“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谁说老子担心啦?”小黑冷哼一声,傲娇地挺直了胸膛,“你个傻妞儿,爱咋咋滴,与老子何干?!”